第二十六章:江南雨如丝
皇帝宇文玺那句“留在朕身边”的话语,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余波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持续荡漾。林微的生活似乎并无太大变化,依旧居于重重护卫之中,喝着一成不变的安神汤药,处理着有限的宫务信函。但某些细微之处,又处处彰显着不同。
宇文玺的伤势在太医精心调理下迅速好转,但他并未因此减少来林微处的次数,反而更频繁。有时只是午后小憩片刻,有时则是夜里批阅奏折累了,信步过来喝一盏她亲手沏的茶。他不再总是谈论政事或问她意见,更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坐着,看她做针线,或是翻阅她放在案头的书,气氛平和得近乎……家常。
这日午后,细雨如丝,悄然浸润着江南。宇文玺处理完公务,来到林微所居的暖阁,见她正对着一幅尚未完成的绣品出神。绣架上绷着的是一幅江南烟雨图,远山含黛,近水迷蒙,一叶孤舟系于柳下,意境空灵,却偏偏在舟头位置留了白。
“为何不绣上舟子?”宇文玺走到她身后,看着那处空白问道。
林微回过神,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她看了一眼绣品,轻声道:“臣妾……不知该绣何样的人。”
是蓑衣独钓的隐士?还是青衫负笈的游子?抑或是……她心中隐隐浮现的某个身影,却不敢落针。
宇文玺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心上,没有追问,反而道:“整日闷在屋里也无趣,陪朕出去走走吧,这江南的雨,与京中大不相同。”
他并非商量的语气。苏公公早已备好了油纸伞与蓑衣。宇文玺拒绝了侍卫近距离跟随,只让他们远远缀着,自己撑起一把青竹骨的大伞,示意林微靠近些。
细雨霏霏,沾衣欲湿。两人共撑一伞,漫步在行宫后园僻静的石板小径上。园中花木经雨水洗涤,愈发青翠欲滴,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花草的清新气息。远处亭台楼阁在雨雾中若隐若现,恍若仙境。
这是林微穿越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平和地与宇文玺独处,没有宫规的束缚,没有无数窥探的眼睛,只有沙沙的雨声和彼此清浅的呼吸。伞下的空间有限,她的衣袖偶尔会擦过他的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衣料下坚实的线条和温热的体温。
“小时候,朕最喜雨天。”宇文玺忽然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柔和,“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去上书房,躲在母妃宫里,听雨打芭蕉,闻着殿内淡淡的檀香……”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遥远的怀念,随即又化为平淡,“可惜,那样的日子太短。”
林微侧头看他。雨丝勾勒出他英挺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上似乎也沾染了细微的水汽,让他少了几分平日的威仪冷峻,多了几分真实的、属于“人”的气息。她想起他曾说皇宫是黄金鸟笼,想起他眉宇间偶尔流露的疲惫。这一刻,她仿佛触摸到了那沉重龙袍下,属于“宇文玺”这个人的、不为人知的角落。
“皇上的母妃……”她轻声问,话出口才觉唐突,连忙止住。
宇文玺却并未在意,沉默了片刻,才道:“她去的早。朕登基前一年,病逝了。”他的语气很淡,听不出太多情绪,但林微却莫名感到一丝心酸。早早失去母亲,在残酷的宫廷斗争中登上皇位,他的少年时代,想必并无多少温情。
“皇上节哀。”她低声道。
宇文玺转头看她,伞下的光线有些暗,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无妨,都是过去的事了。”他顿了顿,忽然伸手,将她被风吹到颊边的一缕湿发轻轻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带着雨水的微凉,却让她脸颊瞬间发热。
“林微,”他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声音低了几分,“若朕不是皇帝,你也不是婕妤,只是在这江南烟雨中偶然相遇的两个人,会如何?”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却又仿佛在这样特殊的氛围下水到渠成。
林微的心猛地一跳。若他不是皇帝……这个假设本身就如同这雨中的幻景,美丽却不真实。可看着他专注的目光,她却无法再用套话敷衍。
她垂下眼睫,看着脚下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路,上面映着两人模糊的、依偎在伞下的倒影。“或许……”她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会像现在这样,共撑一伞,听听雨,说说话。”
没有尊卑,没有算计,只是两个寻常人。
宇文玺深深地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有动容,也有更深沉的暗色。他握伞的手微微收紧,最终只是低低“嗯”了一声,没有再追问。
雨渐渐小了,变成蒙蒙的雾气。两人依旧慢慢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话题不再涉及宫廷朝政,只是关于园中的一株花,池中的几尾鱼,或是某句应景的诗词。气氛静谧而安宁,仿佛时光都慢了下来。
然而,这份宁静注定短暂。
苏公公撑着伞,匆匆从另一条小径赶来,面色凝重,在宇文玺耳边低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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