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余波暗涌
华贵妃被废的消息,如同腊月里最凛冽的寒风,一夜之间刮遍了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次日,正月初一,本该是除旧迎新、喜庆祥和的大朝贺与家宴,却笼罩在一片诡异而压抑的沉寂中。
毓秀宫的大门被贴上内务府的封条,宫人皆被遣散,发往各处杂役,几个贴身的心腹嬷嬷和太监被直接锁拿下狱。那座曾经金碧辉煌、夜夜笙歌的宫殿,转眼间人去楼空,只剩寒风穿过空荡的殿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妙音师太(或者说王氏)被刑部带走,据说在狱中试图咬舌自尽未遂,如今被严加看管。秦司制在接到赐自尽的旨意后,于当夜在房中悬梁,悄无声息地了结了性命。她那条命,连同她所知道的秘密,一起被埋葬在了新年的第一场雪里。
而朝堂之上,镇北将军华雄在正旦大朝会上,当众脱冠请罪,自陈“教女无方,愧对天恩”,言辞恳切,涕泪交加。皇帝宇文玺在御座上沉默良久,最终颁下旨意:夺华雄“太子太保”虚衔,罚俸一年,令其“闭门思过,整饬家风”,然其镇北将军之职与兵权暂未触动。这惩戒,雷声大,雨点小,其中深意,耐人寻味。
后宫众人目睹这一切,惊魂未定之余,心中都有了新的计较。曾经围绕在华贵妃身边的妃嫔、女官,如今避之唯恐不及,纷纷寻机向永寿宫示好。林微的永寿宫,门槛几乎被踏破。
然而林微却闭门谢客。正月初一到初三,她以“皇子年幼需照料,兼之染了风寒”为由,除了去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几乎不见外人。协理六宫的担子刚落在肩上,她便“病”了,所有事务暂时全由惠妃处置。
“娘娘,您真的不见吗?”春桃看着又一拨被挡在门外的访客,有些担忧,“惠妃娘娘方才派人来,说尚宫局几位新上任的主事女官,想向您请示年后各宫份例调整的事宜。还有贤妃、德妃那边,也递了帖子,说是想邀您赏雪品茶。”
林微正抱着霁儿在暖阁里踱步,闻言淡淡道:“告诉惠妃姐姐,一切按旧例,若有疑难,请她酌情处置。至于贤妃、德妃,替我回绝,就说我身子不适,恐过了病气。”
“娘娘,”张嬷嬷端着一碗刚炖好的燕窝进来,闻言忍不住道,“您如今协理六宫,正是立威的时候,总这么避着,怕是不妥。外头已经开始有人说闲话,说您……”
“说我什么?”林微抬眸。
张嬷嬷犹豫了一下:“说您……到底是出身清流,魄力不足,压不住场面。还说您扳倒华贵妃,不过是仗着皇子和运气,真到了管事的时候,就露怯了。”
春桃气得脸都红了:“胡说八道!娘娘那是……”
“嬷嬷说得对。”林微却平静地打断她,“她们说得也没错。我初掌权柄,华氏余威尚在,镇北将军府盯着,后宫无数双眼睛也盯着。此刻我若急吼吼地发号施令,摆出一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架势,才是授人以柄。不如以静制动,让惠妃姐姐在前头挡一挡,也看看……到底有哪些人,会先跳出来。”
张嬷嬷恍然:“娘娘是在……钓鱼?”
“是看风向。”林微将睡着的霁儿轻轻放进摇篮,盖好锦被,“华贵妃虽倒,但她在宫中经营多年,树大根深。那些依附她的人,此刻必然惶惶不安,急于寻找新的靠山。有些会投向我,有些会倒向其他高位妃嫔,也有些人……会不甘心,会暗中作祟。我得先让他们动起来,才能分辨敌友,看清局势。”
她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尚未完全融化的积雪:“况且,皇上对镇北将军府的处置,你们也看到了。罚得不轻不重,留足了余地。这是在敲打,也是在观望。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也得看看皇上的风向。”
春桃与张嬷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与钦佩。娘娘的心思,比她们想的更深,更远。
“那……冯宫女那边?”春桃低声问,“她这几日情绪好些了,孙太医说再调理半月,便可大致恢复。只是,她总问什么时候能离开。”
林微沉吟:“告诉她,再耐心等等。等华氏一案彻底了结,等宫外接应的人安排好,本宫自会履行承诺,送她平安离京。在这之前,她的安全最重要。”
“是。”
正月初四,雪后初晴。皇帝宇文玺驾临永寿宫。
他未穿朝服,只一身玄色绣金常服,外罩墨狐大氅,像是寻常探访。进殿后,先去看了霁儿。小家伙正醒着,见到父皇,竟挥舞着小手,咯咯笑出声。宇文玺冷峻的眉眼柔和下来,俯身将孩子抱起,动作已比之前熟练自然许多。
“霁儿又重了。”他掂了掂,眼中掠过一丝笑意。
“是,能吃能睡。”林微在一旁温声答,替他解下大氅,“皇上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前朝事忙,偷得半日闲。”宇文玺抱着孩子坐下,抬眼看向她,“听闻你病了,可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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