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多虑了。”林微将信在炭盆上点燃,“安嫔有孕是喜事,至于将来如何,非你我所能揣测。眼下,我们要做的是稳住后宫,等皇上回銮。”
“可是……”惠贵妃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妹妹,我知道你沉得住气。可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太后那边态度不明,德妃举止反常,如今安嫔又……这后宫,怕是又要起风了。”
“起风又如何?”林微看着信纸化为灰烬,声音平静,“该来的,躲不掉。我们能做的,就是站稳了,别被风吹倒。”
从景仁宫出来,已是申时。天色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寒意,似乎又要下雪。
轿辇行至御花园附近,林微忽然叫停。
“本宫想走走。”
“娘娘,您还病着……”春桃担忧道。
“不妨事,透透气。”林微扶着春桃的手下了轿,沿着覆雪的小径慢慢走着。御花园里寂静无人,只有残雪压在枝头,偶尔簌簌落下。
她走到那片梅林,如今梅花已谢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灰暗的天空下伸展着,像无数只绝望的手。
就是在这里,她看到了雪夜哭泣的德妃。
林微驻足,望着那晚德妃跪倒的地方。雪已覆盖了所有痕迹,仿佛那夜的眼泪与绝望从未存在过。
“娘娘,”张嬷嬷悄声提醒,“那边有人。”
林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梅林深处,隐约有个穿着深色斗篷的身影,正弯腰在雪地里寻找着什么。看身形,像是个宫女。
“过去看看。”林微缓步走近。
那人听到脚步声,惊慌地抬起头。是个面生的宫女,年纪不大,脸色苍白,手里攥着个小小的香囊。
见到林微,她吓得扑通跪倒:“奴、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你是哪个宫的?在此做什么?”林微问。
“奴、奴婢是钟粹宫的粗使宫女,叫小莲。”小宫女声音发颤,“碧珠姐姐生前对奴婢好,她、她没了,奴婢心里难过,想起她曾说喜欢梅花,就想捡些落梅回去,给她做个香囊……奴婢不是故意乱走的,求娘娘恕罪!”
钟粹宫的?林微眸光微动:“碧珠生前,可曾与你说过什么?或是给过你什么东西?”
小莲摇头,眼泪掉下来:“碧珠姐姐话不多,只是偶尔照顾我们这些粗使的。她、她出事前一日,倒是给了奴婢一块碎银子,说让奴婢有机会出宫时,帮她买些纸钱烧给她娘……她说她心里不安,总觉得要出事……”
“心里不安?”林微追问,“她可说了为何不安?”
“没说。”小莲抹着眼泪,“奴婢当时还笑她胡思乱想,谁曾想……”
林微看着她手中的香囊,针脚粗糙,确实是生手所做。她沉默片刻,道:“你倒是有心。碧珠的后事,内务府会料理,这些落梅……”她顿了顿,“本宫库里有上好的梅花香,稍后让人给你送些去,你拿去祭奠碧珠吧。”
小莲感激涕零,连连磕头:“谢娘娘恩典!谢娘娘恩典!”
“起来吧。”林微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你方才捡落梅,可曾见到别的什么?比如……丢弃的衣料、针线之类的?”
小莲茫然摇头:“没有,这里只有雪和枯枝。”
林微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回到轿辇上,春桃忍不住问:“娘娘,您信那小宫女的话?”
“半真半假吧。”林微闭目养神,“碧珠若真觉得要出事,不会只跟一个粗使宫女说。不过,她说碧珠给钱让她买纸钱烧给母亲,倒可能是真的。将死之人,往往会惦记身后事。”
“那娘娘为何要赏她梅花香?”
“赏的是她的‘有心’。”林微睁开眼,眸底一片清明,“钟粹宫的粗使宫女,记得碧珠的好,冒险来捡落梅祭奠。这份情义,无论真假,都值得赏。况且……我也想看看,这‘赏’下去,会引出什么。”
她总觉得,碧珠之死,钟粹宫衣料之谜,甚至德妃的旧事,都隐隐有着某种联系。就像散落的珠子,缺一根线将它们串起来。
而那根线,或许就藏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等着她去发现。
轿辇回到永寿宫时,天色已彻底暗下来。宫灯次第亮起,将庭院照得一片昏黄。
林微刚下轿,就见冯三娘从里面匆匆出来,脸色有些不对。
“怎么了?”林微心头一紧。
冯三娘低声道:“娘娘,方才小殿下玩耍时,差点磕到桌角,幸好周娘子眼疾手快拦住了。但老奴检查那桌角,发现……上面有新鲜擦痕,像是被人故意磨尖了些。”
林微浑身的血瞬间凉了。她疾步走进暖阁,霁儿正被周娘子抱着玩布老虎,见到她,伸着小手要抱。
林微接过孩子,仔细检查他周身,确认无碍,才看向那张黄花梨木的小桌子。桌角处,果然有一道新鲜的、不自然的磨损痕迹,木头露出尖锐的棱角。
这张桌子,是内务府年前新送来的,说是给皇子学步用的,边角都打磨得圆润光滑。如今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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