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蒲团上对坐。小宫女奉上清茶,便躬身退下。殿内只剩她们二人,佛香袅袅,衬得异常安静。
“师太近来可好?”林微开口寒暄。
“青灯古佛,无好无不好。”德妃语气平淡,“贵妃娘娘如今身怀六甲,该在宫中静养才是,怎的来这偏僻处?”
林微轻抚小腹:“正是为了这孩子,有些事不得不问清楚,求个心安。”
德妃抬眼看她,目光如古井无波:“娘娘想问什么?”
“想问师太,可还记得一个叫莫问天的人?”
佛珠在德妃手中顿了一瞬。虽然只是极细微的停顿,却没能逃过林微的眼睛。
“记得。”德妃缓缓道,“先帝身边的国师,雍王的……引路人。”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很轻,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雍王殿下的事,本宫也很遗憾。”林微观察着她的表情,“听闻殿下生前,与莫问天往来甚密?”
德妃闭上眼,数息后才睁开:“是雍王自己选的路。贫尼劝过,他不听。他说……那是他唯一的机会。”
“什么机会?”
“成为太子的机会。”德妃的声音微微发颤,“先帝晚年多病,诸皇子明争暗斗。雍王是长子,却非嫡出。他太想证明自己,太想……得到他父皇的认可。”
所以莫问天递来的丹药,就成了救命稻草。明知可能是毒药,却还是甘之如饴。
“莫问天为何选中雍王?”林微问。
德妃苦笑:“因为雍王最像先帝年轻的时候——有野心,有能力,却也有致命的弱点:多疑,急躁,听不得逆耳之言。这样的人,最容易操控。”
这话说得透彻。林微心中暗叹,德妃看得明白,却救不了儿子。
“那日天牢大火前,有人持师太的手令去送饭。”林微转入正题,“师太可知此事?”
德妃摇头:“贫尼已久不问世事,手令印信都锁在箱中,钥匙只有贫尼和贴身宫女翠浓有。”
“翠浓现在何处?”
“上月染了风寒,病故了。”德妃顿了顿,“贫尼记得,翠浓病前曾说,有个同乡在御膳房当差,常来看她。那同乡好像姓……姓李。”
又是死无对证。林微心中暗沉,这条线也被掐断了。
“师太,”她忽然问,“若莫问天还活着,您觉得他会藏在何处?”
德妃沉默良久,缓缓道:“他会藏在最让人想不到的地方。三十年前,他刚入宫时只是个不起眼的炼丹童子。谁都没想到,这样一个卑微之人,能搅动天下风云。”
最让人想不到的地方……林微咀嚼着这句话,忽然灵光一闪。
“师太可还记得,莫问天在入宫前,是做什么的?”
“听说是个游方道士,云游四海。”德妃想了想,“他曾提过,年轻时在江南一带修行,最熟悉水乡地形。”
水乡——漕运——水路!
林微猛地站起身:“多谢师太!”
她匆匆告辞,乘轿返回乾清宫。一路上,脑海中各种线索飞速串联:漕帮控制的江南漕运、沈家走私私盐的水路、天牢大火后莫问天可能的出逃路线……
如果他是从水路逃的,那么陆地上的搜查自然找不到。而京城水系发达,护城河连通大运河,四通八达。一艘小船,几袋干粮,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回到乾清宫时,皇帝刚与几位武将议完事。见林微匆匆而来,屏退左右:“怎么了?”
“皇上,莫问天可能根本没离开京城。”林微喘息未定,“他可能就藏在……水底下。”
“水底?”
“不是真的水下,而是水路沿线。”林微快速说道,“漕帮在京城有十八处码头,七处货栈,其中三处是建在水上的吊脚楼,底层直接与河水相通。若在那里挖个密室,既隐蔽又方便逃生。”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陆铮!”
陆铮应声而入。
“立刻带人搜查漕帮所有水上建筑,尤其是与河水相通的地下室、暗舱!”
“是!”
陆铮领命而去。林微这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觉得小腹有些发紧。
“怎么了?”皇帝紧张地扶住她。
“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林微勉强笑笑,“这孩子似乎知道娘在忙大事,也跟着不安分。”
皇帝将她揽入怀中,手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今日起,你好生休养,这些事交给朕。”
“皇上,”林微仰头看他,“臣妾只是担心……我们想到的,莫问天会想不到吗?他那样算无遗策的人,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吗?”
这话让皇帝也沉默了。是啊,莫问天潜伏三十年,心思缜密到可怕。他会犯这样的错误吗?
除非……这是故意的。
“他在试探。”皇帝缓缓道,“试探朕的应对,试探朕的底牌。天牢大火是试探,赵德财失踪是试探,如今这条水路线索……可能也是试探。”
一场猫鼠游戏。而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猫,还是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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