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笔杆虚点了点小狗头部的几个关键位置，“狗的头骨结构和人不同，但你同样需要找到它的颧骨凸点、眉弓、鼻梁线。你现在画的毛发颜色是平涂上去的，没有随着头骨的起伏产生明暗和冷暖变化，所以看起来是扁的，贴在纸上。”
“还有这里，”他指着小狗脖颈与身体连接处，“动态线不够流畅，显得有点僵。画动物，尤其要注意动态的生动性，它此刻是仰头期盼，颈部肌肉是有拉伸和紧张感的，你要把这个感觉画出来。”
他拿起一支稍小的水粉笔，蘸了点清水，又调了点颜色，直接在林念念画中小狗头颅的暗部旁边示范性地画了几笔：“注意这里，明暗交界线要跟着头颅的结构走，不是一条简单的弧线。鼻梁这里是高点，颜色可以亮一点、暖一点；往下到嘴巴周围，因为结构向内转折，颜色要冷下去、灰下去。毛发的质感，不要一根根去画，要学会归纳成组，用笔触的方向和色彩的冷暖、干湿变化来暗示。”
他一边说，一边快速而精准地修正了几处，原本扁平的小狗头部立刻显得立体、生动起来，毛发似乎也有了蓬松的质感。
“看明白了吗？”李老师放下笔，“画动物和画人物一样，核心都是理解结构，再把结构翻译成颜色和笔触。你对人体的结构理解很透，所以画得好。对狗的头部结构不熟悉，所以就画弱了。”
“接下来，你的重点不是重复练整幅画，而是先去多找些狗的头部结构图、优秀的水粉动物作品来研究、临摹，把结构吃透。毕竟磨刀不误砍柴工。”
林念念看着李老师只是寥寥数笔，就将原本显得有些平板的小狗头颅塑造得立体生动起来，甚至蓬松的毛发质感也隐约可见。
她回想着老师刚才改动的每一个步骤，从色彩的冷暖倾向到笔触的走向与力度，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确实，她对动物的骨骼肌肉结构了解远不如人体。
昨晚和余甜、赵书越视频，讨论的重点也全在水粉人物的表现技巧上，赵书越虽然对水粉了解的比较多，但也没专门画过动物。
所以关于狗的画法，都是林念念自己临时从网上找教程、看图片琢磨的。
天赋和理解力再高，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就完全吃透并熟练运用一套陌生的形体知识，画起来难免底气不足，下笔时自然笔触就犹豫了。
李老师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关键所在——结构理解不透彻。
这确实是她这个画面最大的问题。
李老师看着林念念根据自己的指点调整了画面，知道她是真的懂了，就放心的转身去巡视其他初级班学生的静物素描作业了。
他不时在其他学生的画板前驻足，指出一些构图、透视或明暗关系上的基础问题。
被他点到的同学无不屏住呼吸，紧张地听着，仿佛在接受某种严厉的审判。
李老师心里其实有些无奈，这些孩子大多只是将画画当作一个普通的兴趣班，大部分人也绘画天赋平平，加上投入程度也有限，画出来的东西只能说勉强有个形状，离“专业”或“艺术”还差得远。
只有极少数几个孩子，比如周瑶，对形体和线条稍微敏感一些，但也远谈不上突出。
主要是这些孩子也都年纪很小，最大的也就小学六年级，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还不懂有时候严厉是为他们好，他们是不希望被老师指点批评的。
因此，他对大多数学生并不苛求，所以他一般只指出最明显的问题，以免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毕竟只是兴趣班，快乐有时候比进步更重要。
时间在画笔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
当时间流逝到距离下课大约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候，李老师再次踱步到林念念身边。
此刻，林念念的画面上，大的色彩关系、明暗对比、主体人物的结构塑造已经基本完成，整体效果非常完整。
单以这幅画目前的水准去参加小学组的比赛，已经绰绰有余，甚至可以说是“降维打击”，在这个县级比赛中获奖几乎毫无悬念。
但是，李老师知道，林念念的目标绝不止于此。
她追求的，是尽可能地完美表达自己心中的画面，是技艺上的不断突破。
更何况……李老师看着林念念专注的侧影，心中那个收徒的念头越发清晰。
想要引导这样一块璞玉走上更专业的道路，仅仅指出问题是不够的。
他需要向她展示更高处的风景，让她明白，跟着自己，还能学到多少东西。
是时候，展示一下真正的水平了。
于是，他轻轻拍了拍林念念的肩膀：“念念，起来一下，让我用用你的位置。”
林念念以为老师要亲自上手修改她的画，连忙站起身，乖巧地让到一边，心里既期待又有点紧张，不知老师会如何修改。
然而，李老师并没有碰她的画板，而是转头对坐在前排一个胖乎乎的男生说道：“周阳阳，去把教室后面空着的那个画板给我拿过来。”
正偷偷和同桌用铅笔在纸上玩五子棋的周阳阳突然被点名，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把笔扔出去，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
听到只是让他拿画板，这才如蒙大赦，连忙放下铅笔，“哎”了一声，屁颠屁颠地跑到教室后面，把那个闲置的旧画板扛了过来。
他把画板递给李老师时，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旁边林念念画架上那幅已完成大半的水粉画吸引了过去。
只一眼，他就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脱口而出：“我去！这也太牛了吧！”
画面上小女孩温柔的神情，那仿佛有温度的手和眼神灵动的小狗，完全超出了他对“画画”的认知。
他记得林念念好像比他还小两岁？
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难道升到中级班，就会变得这么厉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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