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在掌心微微发烫，傅玖瑶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两个红点已经静止不动。她指尖滑过边角，调出追踪日志——最后一条记录停在半个时辰前，距离城南医馆三百步的位置。之后信号中断，像是被人刻意遮蔽。
她合上玉佩，放在案头。
政事堂的灯还亮着，文书堆得比白天更高。她翻开最上面一叠，是今日递上来的官员任免联署名单。目光扫过签名栏，她动作一顿。三名平日极少同框的大臣，这次竟一同署名，推荐礼部侍郎周文远执掌新政督查司。
她记得这个人。上月议事时曾提出“妇人不宜干政”，被皇帝一句“你女儿可会背《农桑辑要》”堵了回去。
她继续翻看，发现近五日内，已有四份涉及新政监督的提案，均由不同部门提交，但签名中反复出现那几人。名字不连贯，立场却一致：要求设立独立评议机构，统管改革进度审查。
她把名单摊开，用朱笔圈出重复署名人名，再按所属派系归类。一条线慢慢浮现：这些人多出自旧吏系统，资历老，升迁慢，新政推行以来，手中权力被层层剥离。
他们不是反对改革，是不想让她主导。
窗外传来巡更声，三更已过。她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到柜前，取出一份《使团接待记录》。明日观政院开放旁听，各国学者将首次列席议事。这是她争取来的机会，也是展示新政成果的窗口。
可现在，有人想在这之前换掉她的位置。
她收好文件，披衣出门。
夜风微凉，宫道两侧灯笼昏黄。她脚步未停，直奔观政院。门房见她来，连忙起身行礼。她点头示意，径直走向档案阁。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推门而入。
烛火点燃，她快速翻找昨日使团签到册。纸页翻动间，忽听得外头有说话声。她熄了烛，退至窗侧，掀帘一角。
三名官员并肩走来，皆穿深色官袍，步履从容。其中一人正是今日联署的户部侍郎。他们停在院门口，交谈几句，笑声不高，却透着熟稔。
“……如今风头太盛，连北狄都派人打听名字。”那人道。
“女子主政，前所未有。”另一人接口，“功高震主，未必是福。”
第三人轻笑：“改革之事，终究还得靠老成持重之人。年轻人冲劲足，可根基浅，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他们没提她的名字，可每句话都冲着她来。
她站在暗处，手指收紧。
片刻后，三人离去。她重新点灯，回到案前，将签到册翻到最后一页。没有异常。但她知道，刚才那些话不是偶然。他们是故意让她听见。
她吹灭灯，走出档案阁。
回程路上，她叫住一名亲信：“去查这半月所有联署文书，凡涉及‘新政监督’‘吏治整顿’类提案，把签名重合度最高的几人列出来，做成图谱。”
亲信应声而去。
她回到政事堂，重新坐定。桌上那份联署名单还在，朱笔圈出的人名像一个个钉子，扎在纸上。她取出空白竹简，开始整理人脉关联。一边写，一边回想今日各部奏报中的异样。
兵部突然提议裁减边军冗员，却避谈粮饷分配；工部上报修渠预算，比去年多出三成；就连一向中立的大理寺，也递了折子，说要“厘清新政法条与祖制冲突之处”。
这些事单独看都不算大事，可放在一起，节奏太齐。
有人在推动一场系统性的权力重组。
她放下笔，靠向椅背。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们不是要阻止改革，是要接管它。用合法程序，把主导权从她手里拿走。等新机构成立，她就成了有名无实的摆设。
这才是最危险的攻击。
她拿起玉佩，输入指令：“恢复追踪，标记目标最后一次消失区域，扩大扫描范围。”
屏幕闪烁几下，弹出提示：【信号屏蔽中，无法定位】。
她盯着那行字，嘴角微动。对方不仅察觉了监视，还懂反制手段。这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事。
她正要收起玉佩，门外传来脚步声。
萧辰走了进来。他没穿朝服，一身便装，脸上带着倦意，眼神却清醒。
“你还没睡？”他问。
“刚查了些东西。”她答。
他走近，在对面坐下。“我带来了消息。”他压低声音，“昨夜起，皇帝接连收到三封密奏，内容相似，都说改革权柄过于集中，建议设立‘新政评议院’，由多位元老共管，以防独断。”
她冷笑一声：“说得冠冕堂皇。”
“不止如此。”萧辰继续说，“其中一封奏折里提到，你身为女子，虽才具出众，但长期执掌机要，恐引百官非议，动摇朝纲。”
她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那份联署名单，推到他面前。
萧辰扫了一眼，眉头皱起：“这些人平日互不往来，怎么突然凑到一起？”
“因为他们有了共同目标。”她说，“不是反对新政，是反对由我来推。”
屋里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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