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棠迈着一种近乎滑稽的、全身都在用力的步伐,双手“捧”着那半满的木桶,慢悠悠地挪回了破屋门口。桶里的水因为她极致的控制,只漾出少许涟漪,这让她颇有些得意——看来集中精神还是有点效果的。
“娘!水来啦!”她学着小孩的腔调,声音清脆,带着点完成任务的兴奋。
屋内,苏知娴刚带着明轩和静姝回来。他们运气不算太好,只找到一小把蔫头耷脑的荠菜和几根辨识不出品种的、看起来还算鲜嫩的野菜根茎,上面还带着湿泥。明轩的小脸上蹭了些泥土,静姝则小心地捧着那些野菜,像捧着什么宝贝。
“辛苦了,小草。”苏知娴接过水桶,入手微微一沉,心里对苏语棠这身力气又有了更直观的认识。她看着那点可怜的野菜,心里叹了口气,但脸上不露分毫。“明远,生火。”
苏明远沉默地点头,熟练地将最后那点细柴和干草架好,这次生火比昨天顺利了些。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陶罐底部,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给清冷的破屋带来了一丝暖意。
苏知娴开始处理食材。她将糙米再次仔细挑拣,确保没有一粒石子。然后舀出少量清水,将米稍微浸泡。这个步骤在明远看来有些多余,但他只是默默看着。
接着,她开始清洗野菜。荠菜摘去老叶黄叶,仔细洗净泥沙。那几根不知名的根茎,她刮去外皮,露出里面白嫩的芯子,切成薄片。最后是野葱,她依旧只取最嫩的葱白部分,细细切碎。
整个过程,苏知娴做得一丝不苟,神情专注。这并非她现代那些需要精确到克的高级料理,但在这种极端匮乏的条件下,对待食物的虔诚态度,本身就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孩子们,包括苏语棠,都安静地看着她,仿佛在观摩一场神圣的仪式。
陶罐里的水开始冒出细密的气泡。苏知娴将浸泡过的糙米沥干水,轻轻撒入沸水中,用削尖的树枝缓缓搅动。米粒在热水中翻滚,渐渐舒展,释放出比昨日更浓郁的米香。
“娘,今天好像更香了。”明轩吸了吸鼻子,眼巴巴地看着陶罐。
“嗯,米泡了一下,更容易煮出味道。”苏知娴解释道,手下不停。待米粒煮到微微开花,粥汤变得粘稠时,她先将野菜根茎的薄片放了进去,这些需要多煮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粥汤翻滚,米香混合着根茎类植物特有的清甜气息弥漫开来。苏知娴这才将荠菜和大部分的野葱碎撒入锅中,绿色的野菜瞬间被滚烫的米粥烫熟,保留了鲜亮的色泽和脆嫩的口感。一股更加复合的香气——谷物的醇厚、野菜的清新、野葱的辛香——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整个破屋。
“咕咚。”这次是明轩和静姝同时咽口水的声音。
苏语棠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用气音对苏知娴嘀咕:“行啊知娴,有点东西!这香味勾得我这身体的本能都在嗷嗷叫了。”
苏知娴斜了她一眼,手下利落地将粥盛出,先盛了稠厚的一碗,撒上剩下的一点野葱碎,递给苏语棠:“病刚好,多吃点。” 眼神里传递着“给你开小灶补补”的意思。
苏语棠心领神会,接过碗,感受到碗壁传来的温热,心里一暖。她学着静姝的样子,小口小口地吹着气,然后喝了一口。
温热的粥滑入喉咙,带着糙米朴实的甘甜,荠菜的微涩与清新,野葱恰到好处的提点,以及那不知名根茎片煮软后带来的些许粉糯口感。味道依旧极其清淡,没有任何油盐,但对于饥饿了许久的身体来说,这无疑是极致的美味。更重要的是,这里面包含了苏知娴的用心。
“好吃!”苏语棠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给了苏知娴一个毫不吝啬的、属于小孩的灿烂笑容,虽然这笑容在她努力控制不捏碎碗的背景下显得有些僵硬。
苏知娴也笑了,继续给明远、明轩、静姝分粥。每个孩子都分到了一大碗比昨天稠厚得多的粥。
孩子们捧着碗,吃得无比珍惜。明轩呼呼地吹着气,吃得最快,小脸上沾了粥渍也浑然不觉。静姝小口小口地吃着,每一口都在嘴里含一会儿,细细品味。明远吃得沉稳,但速度也不慢,眼神一直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知娴自己只盛了小半碗,慢慢地喝着。她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看着苏语棠一边努力控制力道拿稳碗,一边偷偷对自己挤眉弄眼表示“手艺不错”的滑稽模样,心中那股作为“母亲”的责任感和奇异的满足感,再次油然而生。
美食,再次成为了凝聚这个破碎家庭的核心。冰冷的破屋里,因为这一碗热粥,充满了难得的温馨气息。
然而,这份温馨并未持续太久。
苏明远很快吃完了自己那份粥,他放下碗,没有像弟妹那样舔碗底,而是抬起头,目光静静地落在苏知娴和苏语棠身上。
他看着“母亲”不同于往日的沉静和有条不紊,看着她对“小妹”自然而然的额外关照。他又看向“小妹”,她病好之后,眼神变得不一样了,少了怯懦,多了种他看不懂的神采,而且……他想起早上她提水桶时那轻飘飘的样子,以及刚才她拿碗时那过分小心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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