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天试试。”苏知娴应着,心里却在盘算别的事。
打发走一个王氏容易,但苏家老宅那一家子,就像嗅到肉味的鬣狗,不会轻易放弃。尤其是那个读过几年书、自视甚高又心思阴沉的苏老三。
她得加快脚步了。
“明远,”吃完饭,苏知娴叫住大儿子,“从明天起,你除了练字,开始跟我学记账。咱们的每一笔进项、出项,都要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明远眼睛一亮,用力点头:“是,娘!”
“明轩,静姝,”她又看向另外两个孩子,“你们也要学认字、学算数。不一定要考功名,但至少要会看账本,不被别人糊弄。”
两个孩子懵懂地点头。
苏语棠举手:“我呢我呢?”
苏知娴看她一眼,忍俊不禁:“你?继续扮演好你的‘怪力四岁萌娃’,关键时刻能吓唬人就行。还有,控制饭量,你今天吃了三个肉夹馍加两碗汤,我真怕你把胃撑坏了。”
苏语棠:“……我这是为战斗力储备能量!”
夜色渐深。
破屋里点起了唯一的油灯——灯油是今天新买的,光线比之前的松明子亮堂多了。
明远在灯下认真练习苏知娴教的数字和简单汉字。明轩和静姝已经睡下。苏语棠躺在硬板床上,听着窗外隐约的虫鸣,忽然轻声说:
“知娴,咱们得快点赚钱,盖个结实点的房子,至少得有个院墙。”
“嗯。”苏知娴在灯下缝补着孩子们的衣服,针脚细密,“我知道。”
“还得养条狗。”苏语棠继续说,“看家护院。最好再弄点防身的东西……我力气大,但不能总让我一个‘四岁孩子’出手。”
苏知娴停下针线,看向黑暗中妹妹(女儿)隐约的轮廓:“你有什么想法?”
“暂时没有。”苏语棠翻了个身,“但我觉得,那位翠花婶人不错,张屠户也仗义。咱们可以适当给点好处,把关系维系得更牢些。在这村里,没人帮衬,独木难支。”
苏知娴点点头。这些道理她懂,但听苏语棠说出来,还是让她感到一种并肩作战的踏实。
“睡吧。”她吹灭了油灯,“明天早点起,我们多做些凉皮和肉夹馍,后天的集市,得多备点货。”
黑暗里,苏语棠应了一声。
破屋重归寂静。但这一次的寂静里,少了之前的绝望和迷茫,多了几分清晰的筹划和隐隐的斗志。
而此刻,苏家老宅的东厢房里,油灯也亮着。
王氏正压低声音,向丈夫苏老大和公公苏老汉描述着她在破屋的所见所闻:“……整整一袋白面!起码二十斤!还有熬好的猪油,这么大一罐!锅里炖的肉,那香味……我看他们吃的那饼子,里面夹的肉可厚了!”
苏老大听得直咽口水。苏老汉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昏黄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
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苏老三忽然开口,声音阴柔:“爹,大哥,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老二家的抚恤金,当初分家时说好是留给她们母子度日的,可不是让她拿去做买卖、吃香喝辣的。这生意,要么把方子交出来,算咱们苏家的营生;要么……这赚的钱,也得有爹娘一份养老钱。”
苏老汉吐出一口烟圈,缓缓点头。
油灯的火苗,在几人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映照出各怀心思的表情。
夜还长,风未起,但山雨欲来的沉闷,已悄然弥漫在这个春夜的村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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