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婶的哭喊声撕破了秋夜的宁静。
苏知娴心中一沉，抓起件外衣就往外冲。推开门，月光下翠花婶头发散乱，脸上挂着泪痕，衣襟上还沾着斑驳的暗色——是血。
“婶子别急，慢慢说。”苏知娴将人扶进院子，顺手闩上门。灶间的油灯被重新点亮，昏黄的光映着翠花婶惨白的脸。
“我男人……在码头扛活，今晚下工回来，走到半路被人蒙头打了！”翠花婶声音发颤，死死抓住苏知娴的手，“打得可狠了，肋骨断了一根，胳膊也脱臼了！现在人在家里躺着，疼得直冒冷汗……”
“请大夫了吗？”
“请了，村里的王大夫刚走，给正了骨、开了药，可那药钱……”翠花婶眼泪又涌出来，“要五两银子！我、我家里哪拿得出……”
苏知娴立刻转身回屋，从床下砖里取出钱袋，数出几两碎银塞给翠花婶：“先拿去抓药。大夫还说什么？”
“说是得静养两个月，这期间不能干重活。”翠花婶攥着银子，像攥着救命稻草，“可码头那活计……一个月不干人家就换人了，往后……”
她说不下去了。男人是家里顶梁柱，这一倒，天都塌了。
苏知娴沉吟片刻：“婶子，您先回去照顾李大哥。药钱不够再来拿。码头的话……”她看了眼翠花婶，“先别想，把伤养好要紧。您明日也先别来上工了，在家照顾着。”
“那怎么行！”翠花婶急道，“家里的活……”
“活有人干。”苏知娴拍拍她的手，“明远和明轩都大了，能帮上忙。您先顾好家里，等李大哥好些了再说。”
好说歹说把翠花婶劝回去，破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四个孩子都醒了，挤在灶间门口，小脸上写满不安。
“娘，李大叔他……”明远轻声问。
“被人打了，伤得不轻。”苏知娴没有瞒着孩子们，“这事儿蹊跷。李大叔老实本分，平时与人无冤无仇，怎么会突然被人蒙头打？”
苏语棠（小草）眼神一冷：“是冲咱们来的。”
这话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翠花婶现在是咱们的人，她男人出事，她就得分心照顾家里，没法全心帮咱们干活。”苏语棠分析得条理清晰，“这是要断咱们的臂膀。”
苏知娴缓缓点头：“我也这么想。但眼下最要紧的是救人。明远，你明日一早去镇上，抓些补气血的药材，再买只老母鸡，给李大叔送去。”
“好。”明远重重点头。
“都去睡吧。”苏知娴吹灭油灯，“明天还要干活。”
可这一夜，谁都没睡安稳。
次日清晨，破屋里的气氛依然凝重。
翠花婶果然没来上工。苏知娴带着四个孩子，按部就班地磨豆子、煮豆浆、点豆腐。流程都熟了，但少了翠花婶爽朗的笑声和麻利的动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娘，今天的豆腐……好像有点散。”明远看着刚成型的豆腐，眉头微皱。
苏知娴检查了下，是点卤的时间没把握好。平日里这部分多是翠花婶负责，她手熟，总能把握得恰到好处。
“没事，散一点也能卖。”苏知娴安慰道，“今天少做些，三十斤就好。”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了王大夫的声音——他是来复诊李大叔的伤，顺路过来看看苏知娴这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苏娘子，李大的伤……怕是得养上三个月。”王大夫捻着胡须，“下手的人太狠，专挑要害打。若不是他身子骨结实，怕是……”
他没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懂。
“王大夫，您看这事儿……”苏知娴试探地问。
王大夫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老夫行医三十年，这种伤见得多了。不是寻仇，就是挡了别人的财路。你们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苏知娴和苏语棠对视一眼，心中已有答案。
送走王大夫，明远也带着药材和老母鸡去了翠花婶家。回来说，李大叔虽然疼得厉害，但精神还好，翠花婶哭了一夜，眼睛肿得像桃子。
“娘，咱们要不要报官？”明远问。
“没有证据，报了官也没用。”苏知娴摇头，“那些人既然敢蒙头打人，就是不想留下把柄。现在最要紧的，是让李大叔把伤养好。”
话虽如此，但压在心里的石头却越来越重。
接下来的几天，苏知娴白天带着孩子们做豆腐、熬辣油，晚上就在油灯下做针线——给翠花婶的布已经裁好了，是件靛蓝的对襟褂子，她在领口和袖口绣了简单的缠枝纹，针脚细密均匀。
静姝趴在一旁看，小手托着腮，眼睛亮晶晶的：“娘绣得真好看。”
“想学吗？”苏知娴问。
静姝用力点头。
苏知娴便找来碎布头和针线，教她最简单的平针。静姝学得很认真，小手捏着针，一针一线地缝，虽然歪歪扭扭，但神情专注极了。
苏语棠则在研究新吃食。她用豆腐渣和少量面粉混合，加了盐和野葱，做成一个个小饼，放在新砌的烤炉里烤。烤出来的豆渣饼外脆内软，带着焦香，蘸着辣油吃，居然很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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