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十八,宜上梁、入宅、嫁娶。
天还没亮透,青石镇东头的李瞎子家就挤满了人。这位七十多岁的老先生是镇上唯一的“阴阳先生”,专给人看日子、看风水。此刻他正眯着那双几乎看不见的眼睛,用枯瘦的手指掐算着。
“辰时三刻,太阳初升,金乌耀空,大吉。”李瞎子慢悠悠地说,声音沙哑却清晰,“主梁要选杉木中最直最粗的那根,去皮留青,两头用红布缠好。上梁时,主家男丁要站在东首……”
“老先生,”苏知娴轻声打断,“我们家……没有成年男丁。”
屋里安静了一瞬。李瞎子顿了顿,改口道:“那就长子代父。你家明远十二岁,算半个丁,可以站东首。再让工匠头领站西首,阴阳相合,也能成礼。”
“多谢老先生指点。”苏知娴从怀里掏出二十文钱,放在桌上。
李瞎子摸索着收了钱,又嘱咐道:“上梁时要说吉祥话,撒糖果铜钱时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撒,让四方邻里都沾沾喜气。鞭炮要放得响,驱邪避凶。”
“记住了。”
从李瞎子家出来,天色已经泛青。深秋的晨风带着刺骨的寒意,苏知娴裹紧了棉袄,快步往家走。
今天是个大日子——新房上梁。
经过二十多天的施工,五间房的主体墙已经全部砌好,门窗洞留得方正,檐口砌得平整。现在就差最后一道工序:上梁、架椽、盖瓦。
按青石镇的习俗,上梁是盖房过程中最重要的仪式,意味着房子有了“骨架”,有了“魂”。主家要选吉日吉时,准备供品,宴请工匠和帮忙的邻里,还要撒糖果铜钱给孩子们抢——寓意把福气撒出去,将来住进去才会家宅平安,人丁兴旺。
苏知娴虽然不信这些,但入乡随俗。更何况,这是一个和村里人拉近关系的好机会。
回到小院时,灶间已经热气腾腾。苏语棠正站在小板凳上,用力揉着一大盆面。面团是昨晚发的,已经膨胀到两倍大,此刻正在她的小手下被揉搓、折叠、再揉搓。
“知娴,你回来了!”苏语棠头也不抬,“面快揉好了,等会儿就能蒸馒头。我按你说的,一锅白面馒头,一锅二合面馒头——白面的供神和宴客,二合面的给帮忙的人带回家。”
“好。”苏知娴洗了手,开始准备供品。
供品有讲究:一只煮熟的整鸡,鸡头朝东;一条完整的鲤鱼,鱼头朝南;一方五花肉,切成四四方方;还有水果、糕点、酒水。这些都要摆在新房堂屋的正中央,等上梁前祭拜天地和鲁班先师。
“鸡是张屠户送来的,说贺咱们上梁之喜。”苏语棠一边揉面一边说,“鱼是翠花婶家男人昨天去河里捞的,活蹦乱跳的。肉是咱们自己买的,我挑了最漂亮的那块。”
“翠花婶和张屠户都说了要来帮忙。”苏知娴将供品一一摆进竹篮,“还有王掌柜、林夫子……哦,村长也说一定会到。”
“阵仗不小啊。”苏语棠笑道,“咱们这小门小户的,居然能请动这么多人物。”
“都是好心人。”苏知娴盖上篮盖,“人家帮咱们,咱们要记住这份情。”
正说着,明远和明轩也起床了。两个孩子今天特意穿了新衣裳——是苏知娴前几日赶工做的,棉布染成靛蓝色,虽然朴素,但干净整齐。
“娘,我和弟弟去工地帮忙打扫。”明远说,“赵师傅说,上梁前要把场地清理干净。”
“去吧,小心点。”苏知娴给两人塞了几个刚烙好的饼,“先垫垫肚子,中午有好吃的。”
孩子们出门后,苏知娴开始准备今天宴客的菜肴。这是重头戏,不能马虎。
主菜是红烧肉。选了五斤上好的五花肉,切成寸方大小,冷水下锅焯去血沫。铁锅烧热,下冰糖炒糖色,等冰糖融化变成枣红色,倒入沥干的肉块快速翻炒,让每块肉都裹上糖色。然后加入黄酒、酱油、葱段、姜片,还有她自制的“万能卤料包”——里面是八角、桂皮、香叶、草果等十几种香料。
“滋啦——”肉块下锅的瞬间,香气就爆开了。
苏语棠已经蒸上了馒头,这会儿凑过来看:“这红烧肉的做法,跟现代差不多嘛。”
“老祖宗的智慧。”苏知娴翻炒着锅里的肉,“不过现代用高压锅,二十分钟就烂了。这儿得小火慢炖一个时辰。”
“慢炖才入味。”苏语棠深吸一口气,“真香……话说,咱们是不是得再做几个素菜?光吃肉腻。”
“有。”苏知娴指了指灶台上的几个盆,“白菜炖豆腐,醋溜土豆丝,蒜蓉菠菜,还有一大锅萝卜骨头汤——张屠户送了半扇猪骨头,够熬一大锅。”
“八菜一汤,够丰盛了。”苏语棠掰着手指算,“红烧肉、整鸡、整鱼、白菜豆腐、土豆丝、菠菜、萝卜汤,再加上供品里的糕点水果……啧啧,这规格,放在村里绝对是头一份。”
“该花的钱得花。”苏知娴盖上锅盖,转小火慢炖,“今天来的人,都是帮过咱们的。让他们吃好喝好,以后咱们在村里才好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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