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实在。在古代农村,人情往来比什么都重要。你今天给人一口好吃的,明天人家就可能帮你一把。
辰时初,翠花婶第一个到了。
“苏娘子!我们来啦!”她嗓门大,人还没进院,声音先传了进来。身后跟着她男人和两个半大儿子,每人手里都提着东西——一篮鸡蛋,一筐白菜,还有两只活蹦乱跳的母鸡。
“翠花婶,您这是……”苏知娴忙迎出去。
“上梁大喜,怎么能空手来!”翠花婶把东西往苏知娴手里塞,“鸡蛋是今早现捡的,白菜是自家种的,鸡是养了半年的老母鸡,炖汤最补!别推辞,推辞就是看不起婶子!”
苏知娴眼眶一热:“婶子,您这礼太重了……”
“重什么重!”翠花婶摆摆手,“当初要不是你拉拔,我家那俩小子能有零花钱买笔墨?你能带着我们挣钱,我们帮衬你点是应该的!”
正说着,张屠户也到了。他扛着半扇猪排骨,还提着一大桶猪血——这是做血豆腐的原料。
“苏娘子!贺喜贺喜!”张屠户嗓门比翠花婶还大,“排骨炖汤,血豆腐烧菜,都是好东西!今天我啥也不干,就负责剁肉切菜——这活儿我在行!”
紧接着,王掌柜、林夫子、村长……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人。小院里顿时热闹起来,大家搬桌子的搬桌子,洗碗的洗碗,切菜的切菜,说说笑笑,像过年一样。
辰时三刻,太阳完全升起。
宅基地上已经聚集了二三十人。工匠们穿着干净的衣服站在新房前,老赵手里拿着红布和斧头,神情严肃。来看热闹的村民围成半圆,孩子们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赵脚边那筐东西——里面是糖果和铜钱。
苏知娴带着四个孩子站在最前面。她今天穿了那件最好的靛蓝色棉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明远站在她左手边,小脸绷得紧紧的,手里捧着三炷香。明轩、静姝、苏语棠站在右边,也都穿着新衣,神情庄重。
“吉时到——”李瞎子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对时辰的把握极准。他拄着拐杖,站在新房东首,拖长了声音喊道。
老赵立刻行动。他和两个工匠抬起那根最粗最直的杉木主梁——梁木两头已经缠上红布,中间贴着一张红纸,纸上写着“上梁大吉”四个字。三人喊着号子,稳稳当当地把梁木抬到墙头。
“架梁——”
梁木被缓缓放下,准确落在东西山墙的预留槽口里。老赵拿起斧头,在梁木两端各敲三下,每敲一下,就喊一句吉祥话:
“一敲金梁稳如山!”
“二敲银梁聚宝盆!”
“三敲福梁保平安!”
敲完,他转向苏知娴:“主家敬香!”
苏知娴示意明远上前。少年深吸一口气,走到供桌前,将三炷香点燃,对着天地四方拜了三拜,然后插进香炉。
香烟袅袅升起,在晨光中盘旋。
“撒福——”李瞎子又喊。
老赵从筐里抓起一把糖果和铜钱,用力往东边撒去。彩色的糖块和亮晶晶的铜钱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在早就等在那里的孩子们面前。
“抢啊!”
孩子们一拥而上,欢笑声、叫嚷声响成一片。糖果是镇上“徐记糖铺”买的,有麦芽糖、芝麻糖、花生糖,用彩纸包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铜钱虽然不多——苏知娴准备了五百文,分散着撒——但抢到就是福气。
接着往南、西、北三个方向各撒一把。每一次都引起一阵欢呼和哄抢。大人们笑着看着,不时指点:“二狗子,你脚下有一个!”“妞妞,快捡!”
明轩也想去抢,被静姝拉住了:“娘说,咱们是主家,要让着别人。”
“哦……”明轩眼巴巴地看着,但还是乖乖站着。
苏语棠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心里感慨。在现代,这种仪式早就消失了。城市里盖楼,都是钢筋混凝土,谁还讲究上梁?可这种古老的传统里,有一种现代建筑缺失的东西——人与房子的情感连接。
撒完福,老赵点燃了挂在新房前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震耳欲聋,红色的纸屑像花瓣一样纷纷扬扬。硝烟味混合着供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鞭炮放完,仪式就算完成了。但今天的工作才刚刚开始——梁木架好了,接下来要上椽子、铺苇席、盖瓦。这些活计需要大量人手,正好今天来帮忙的人多。
“各位乡亲!”村长站到一块石头上,高声说,“苏娘子孤儿寡母不容易,靠自己的双手挣下这份家业。今天咱们既然来了,就搭把手,帮他们把房子尽快盖起来!有力气的上房顶,手脚麻利的递材料,女人们帮忙做饭——咱们青石镇的人,心要往一处使!”
“好!”众人齐声响应。
场面顿时热闹起来。男人们分成几组:一组上房架椽子,一组在下面递材料,一组和砂浆。女人们则回到灶棚,开始准备中午的宴席。
苏知娴原本想亲自下厨,但被翠花婶拦住了:“今天你是主家,哪有主家亲自忙活的道理!去,带着孩子们招呼客人去,灶上的事交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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