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明轩吸了吸鼻子,“好香!”
苏知娴用筷子夹出一个,放在碟子里晾凉。稍等片刻,她掰开一个——面皮蓬松柔软,内里的枣泥核桃馅呈深琥珀色,热气裹着甜香涌出来。她尝了一小口:面皮微咸带韧,枣泥绵密香甜,核桃碎香脆,蜂蜜的甜润恰到好处地串联起所有味道。
“成功了。”她松了口气,把剩下的分给孩子们和语棠。
明轩一口咬了半个,烫得直哈气也不舍得吐出来,含含糊糊地说:“好吃!比镇上的点心铺子还好吃!”
静姝小口小口地吃着,忽然说:“要是哥哥在家就好了,他最喜欢吃枣子。”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
是啊,明远最喜欢枣子。秋天晒枣的时候,他会一个个挑出最大最红的,小心地铺在竹匾上,说等冬天煮粥吃。
苏知娴看着手里的半块糕点,忽然觉得甜味里泛起一丝酸涩。
午后,赵老汉的驴车终于出现在村口。
全家人都在院门口等着。驴车近了,能看见车上坐着两个人——除了赵老汉,还有林夫子。
车停稳,明远从车上跳下来。十二岁的少年看起来有些疲惫,眼睛下有淡淡的阴影,但精神尚好,见到家人,脸上绽开笑容。
“娘!我回来了!”
“哥!”明轩第一个冲上去。
静姝跟在他身后,眼睛亮晶晶的。苏语棠没动,但紧攥的手松开了。
苏知娴快步上前,上下打量着儿子:“累不累?饿不饿?考试可还顺利?”
“顺利。”明远点头,又朝林夫子行礼,“夫子送我回来的。”
林夫子摆摆手,对苏知娴说:“明远此番考得不错。文章老夫看了草稿,破题稳,立意正,尤其策论一篇,情理兼备,若是发挥正常,榜上有名应是无疑。”
这话说得谨慎,但已是极高的评价。苏知娴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请林夫子进屋喝茶。
堂屋里,新蒸的枣泥核桃糕端上来,配着今年春天的第一茬野山茶。林夫子尝了一块,赞不绝口:“苏娘子好手艺。这点心甜而不腻,香气醇厚,可称佳品。”
“夫子过奖了。”苏知娴替夫子续茶,“不知放榜大概要等多久?”
“快则七八日,慢则十余日。”林夫子捻须,“青阳县今岁考生约三百,阅卷需时。不过——”他看向明远,“你也不必焦心,该做的已做完,静候佳音便是。”
话是这么说,但等待的日子才最难熬。
接下来的几天,苏家表面上一切如常。
生意照做——凉皮和猪肉脯的订单稳定,翠花婶每日来取货送货,偶尔会说些村里的闲话:谁家媳妇生了儿子,谁家地里遭了虫,谁家老人在村口叹气说儿子不孝……
明轩照常去村学,但每天放学第一句话就是“哥,有消息吗?”;静姝开始绣一条新的手帕,图案是竹报平安,她说等哥哥中了就送给他;苏语棠则把精力都投在了后院的菜地上,松土、施肥、播种,忙得灰头土脸,好像这样就能把时间快点打发掉。
最焦灼的是苏知娴。她开始变着花样研究新吃食:用春笋和咸肉炖了腌笃鲜,汤汁奶白,鲜得人能吞掉舌头;挖了荠菜包饺子,碧绿的馅料裹在薄皮里,煮熟后像一个个翡翠元宝;甚至尝试用石磨磨了豆子,做了一板豆腐——虽然压得不够紧实,切成块炖菜时碎了大半,但豆香味十足。
每一次烹饪,她都投入十二分的专注。洗菜的水声、切菜的“笃笃”声、热油下锅的“滋啦”声、炖煮时的“咕嘟”声……这些声音填满了灶间的每一寸空间,也暂时填满了她心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
只有夜深人静时,那种焦虑才会重新浮上来。
二月二十,考完第五天。
夜里,孩子们都睡了。苏知娴和苏语棠坐在灶间的小凳上,灶膛里埋着炭火,闪着暗红的光。
“我算过了,”苏语棠忽然说,“要是明远中了童生,下半年就能考秀才。要是秀才也中了,后年就能考举人。一路顺利的话,二十岁前就能进京赶考。”
她说得很快,像在背诵什么计划。
苏知娴往火里添了根细柴:“你想那么远做什么?”
“我得想。”苏语棠抱着膝盖,“知娴,这个世界和咱们那儿不一样。这里,读书是唯一的通天路。明远有天赋,咱们得把他推上去。推得越高,这个家才越稳。”
“我知道。”苏知娴轻声说,“可我也怕。”
“怕什么?”
“怕他压力太大。怕咱们期望太高。怕……万一没中,他承受不住。”
灶膛里,柴火“噼啪”爆出一颗火星。
苏语棠沉默了很久,才说:“你记得咱们大一那年,我打系里比赛,决赛前紧张得吐了一晚上吗?”
“记得。我还骂你没出息。”
“后来你陪我去操场跑圈,跑到天亮,我说‘输了怎么办’,你说‘输了就输了,大不了明年再来,我陪你练’。”苏语棠转头看她,火光映在她眼里,“现在也一样。中了,咱们放炮庆祝;没中,咱们就说‘没关系,明年再来’。家里有房有地有生意,饿不着他,也垮不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