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着。茶馆里传来说书人醒木拍桌的声音，正是《三国演义》里“火烧赤壁”一段。
半晌，他抬起头：“娘子这是……要与我合伙开作坊？”
“正是。”苏知娴点头，“这肉脯的生意，说到底核心在‘手艺’二字。我把手艺拿出来，您把路子铺开，咱们各取所长，才能长久。”
“那新店的堂食……”
“新店照常开，凉皮、小炒、点心都做。肉脯作坊算独立一块，但共用后厨和人手，省了开支。”苏知娴早已想清楚，“这样一来，新店有特色产品吸引客人，作坊有稳定订单保证收益，两全其美。”
王掌柜端起茶碗，慢慢喝了一口。他经商多年，自然听懂了这背后的算计——苏知娴这是要把自己从“供货的”变成“管技术的”，地位和收益都更稳当。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主意确实高明。肉脯生意要做大，光靠苏家那小院子不行，必须规模化。而规模化，就得有可靠的技术把控——这点除了苏知娴本人，谁也替代不了。
“好。”王掌柜放下茶碗，“就按娘子说的办。不过……这手艺传授，娘子得亲自把关。人选我来找，但用不用，娘子说了算。”
“那是自然。”苏知娴笑了，“还有一事——作坊的工人，工钱怎么算？”
“按件计酬，底薪加提成。”王掌柜显然也想过，“烤一斤肉脯给两文钱工钱，不出错再加一文奖金。这样她们干得多赚得多，品控也有保障。”
苏知娴在心里算了算：一个熟练工一天能烤十五到二十斤，工钱就是三十到四十文，加上奖金，月入能有一两多银子——这在镇上算是高薪了。
“掌柜考虑周全。”她真心赞道。
“那咱们……立契？”王掌柜问。
“立契。”苏知娴从随身布包里取出四个油纸包，“不过在立契前，掌柜先尝尝这几样——这是我想在新作坊增加的口味。”
油纸包一一打开。
第一包是原味肉脯，金黄微焦，肉香纯粹；第二包五香味，香料气息浓郁；第三包麻辣味，红油浸润，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第四包则是新品桂花味，淡金色的肉脯上点缀着细小的桂花，香气清雅。
王掌柜每样尝了一块，眼睛越吃越亮：“这桂花味的……妙啊！不抢肉香，反而解腻，适合女子和老人。”
“正是。”苏知娴又取出一个小罐，“这是熬桂花蜜的法子，可以一并教给工人。还有这个——”
她打开最后一个油纸包，里面是浅金黄色、蓬松如絮的肉松。
“这是……”王掌柜捏起一撮放入口中，眼睛瞪圆了，“猪肉做的？这口感……这味道……”
“猪肉松。”苏知娴道，“用猪里脊肉，煮熟撕碎，再小火慢炒至蓬松。可以配粥、做点心馅、甚至当零嘴。这东西比肉脯更轻便，更耐储存，更适合长途贩运。”
王掌柜激动得手都有些抖：“娘子啊娘子，您这脑子里到底还装了多少好东西？！”
苏知娴笑了：“慢慢来。先把肉脯作坊稳下来，肉松可以当作坊的‘进阶产品’。”
两人又商定了许多细节：作坊要砌三座烤炉，招四名工人，两名学徒；原料由王掌柜统一采购，苏知娴验收；每日产量暂定三十斤，熟练后逐步增加；府城订单每月初发货，由王掌柜的表亲派人来取……
等所有条款都谈妥，已是午时初。王掌柜唤来茶馆伙计，借了纸笔，当场起草契约。他写一行，苏知娴看一行，遇到需要斟酌的词句，两人便低声商议。
明远那边，孩子们已经吃完了点心。明轩趴在窗边看街景，静姝则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和炭笔，悄悄画着茶馆里的人物——打哈欠的伙计、听得入迷的茶客、挥舞手臂的说书先生……
苏语棠是午时过半才到的。她进雅间时，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味——显然刚洗过手。
“查完了？”苏知娴问。
“嗯。”苏语棠在她身边坐下，端起凉了的茶一饮而尽，“后墙根有人翻过的痕迹，窗栓有撬动的划痕，不过都没得手。我在几个隐蔽处做了记号，下次再来人，就能知道。”
王掌柜听得心惊：“真是潘老五？”
“除了他还有谁？”苏语棠冷笑，“不过放心，我已经‘回礼’了。”
“你做了什么？”苏知娴看她。
“也没什么。”苏语棠轻描淡写，“就是去他常去的赌坊转了一圈，把他前两天偷家里钱赌博、被他婆娘抓了个正着的事，跟几个输红了眼的赌徒‘闲聊’了一下。估计这会儿，他正被债主堵门呢。”
王掌柜：“……”
苏知娴扶额：“你啊……”
“我怎么了？”苏语棠理直气壮，“这叫借力打力，省得脏了咱们的手。”
契约最终写好了两份。王掌柜念了一遍，苏知娴确认无误，两人各自按了手印。一份王掌柜收着，一份苏知娴仔细叠好，放进贴身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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