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吗？”苏知娴走过去，轻轻擦去他的眼泪，“娘托赵叔去府城买回来的。听说你想要，就买了。”
“可是……五十两……”明远声音哽咽，“太贵了……咱们家……”
“不贵。”苏知娴坐下来，认真地看着儿子，“只要你喜欢，只要你需要，就不贵。钱可以再赚，书错过了就没了。”
她顿了顿：“明远，娘知道你懂事，知道家里不容易。但该花的钱，娘不会省。你是要考秀才、考举人的人，需要的书，该买就得买。明白吗？”
明远重重点头，眼泪又掉下来：“娘……我一定好好读书……一定考上秀才……不让您失望……”
“不是为了不让娘失望。”苏知娴摸摸他的头，“是为了你自己。读书明理，长见识，将来做你想做的事。娘支持你，是因为你值得。”
明远抱着书，哭得像个孩子。这半个月在府城，他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也看到了自己的渺小。府学的学子们谈吐不凡，学识渊博；街上的行人衣着光鲜，气度从容……他一度感到自卑，感到迷茫。
但现在，抱着这本娘亲买的书，那些不安、那些自卑都消散了。他有家，有爱他的娘亲，有支持他的弟妹……这就够了。
哭过一场，明远的心情平静下来。他小心地翻开兵书，一页页仔细阅读。这是百年前名将李牧的手注本，不仅收录了《百战奇略》原文，还有李牧的批注和实战心得。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明远轻声念着，手指在字句间移动。李牧的批注很精辟，往往几句话就点出关键。比如讲到“声东击西”，他批注：“虚实之道，贵在惑敌。示之以虚，藏之以实，敌必分兵，我可乘隙。”
读到“围师必阙”，批注是：“困兽犹斗，况人乎？留一生路，敌必溃散。若围死，敌必死战，伤我必重。”
明远越读越入神。这些兵法道理，他竟觉得……很亲切。明明从未学过，但看到这些文字，脑子里就会浮现出对应的场景：山川地形，兵力部署，进退攻守……
“这里……”他指着一处批注，“‘兵形如水，水无常形’，李将军说，用兵要像水一样，随地形而变化。可是……如果地形不利，怎么办？”
苏知娴在一旁听着，心里微动。她想起现代时看过的一些兵法常识，试探着说：“地形不利……可以创造有利条件？比如引诱敌人到有利地形？”
明远眼睛一亮：“对！李将军后面也说了：‘善战者，制人而不制于人’。就是要掌握主动权，让敌人跟着我的节奏走。”
他又翻了几页，指着一处：“娘，你看这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李将军批注说，不仅要知敌，还要知天时、知地利、知人和……可是，怎么才能‘知’呢？”
这个问题很深。苏知娴想了想：“也许……要观察？要收集信息？要分析判断？”
“就像做生意一样？”明远忽然说，“娘做生意，也要知道客人喜欢什么，市集上什么好卖，什么季节该做什么点心……这就是‘知彼’吧？”
苏知娴愣了愣，笑了：“你还真会举一反三。”
明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就是觉得……兵法和做生意，好像有相通的地方。都要谋划，都要随机应变，都要‘知’……”
他继续读下去，越读越投入。有些战法他一看就懂，甚至能举出实例；有些则要反复琢磨，才能领会深意。
苏知娴悄悄退出去，带上了门。她知道，儿子需要时间和空间，来消化这份礼物，也消化这半个月的成长。
傍晚时分，明远才从房里出来。眼睛有些红，但精神焕发，整个人像被打磨过的玉石，更显光泽。
“哥，你看了一下午书！”明轩嚷道，“都不陪我玩！”
“明天陪你。”明远笑着摸摸弟弟的头，“明天教你认字，教你背诗，好不好？”
“好！”明轩立刻高兴了。
晚饭时，明远详细讲了府城之行的见闻：崇文书院的藏书楼有多壮观，府学的夫子学问有多深，四方街的市集有多热闹，醉仙楼的佛跳墙有多鲜美……
“但是，”他最后说，“都不如家里好。”
苏知娴给他夹了块排骨：“以后有机会，咱们全家一起去府城看看。等你考上秀才，咱们去府城庆祝。”
“真的？”明轩眼睛亮了。
“真的。”苏知娴笑道，“所以你要帮哥哥加油，让他好好读书。”
“我一定！”明轩用力点头，“我不吵哥哥，我帮哥哥磨墨！”
静姝小声说：“我给哥画画，画他考中秀才的样子。”
明远看着弟妹，心里满满的暖意。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在府城总觉得少了什么——少的不是美食，不是繁华，而是这份家人围坐、互相扶持的温暖。
晚饭后，明远又钻回房间看书。苏知娴在灶间准备明天的食材，苏语棠在一旁帮忙。
“那本书……买得值。”苏语棠小声道，“你看明远那劲头，像变了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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