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青石镇落了初雪,细碎的雪花将县学青瓦覆上一层薄白。明远坐在学舍窗前,手指冻得有些僵,却仍紧握着笔——下个月就是院试(考秀才),他必须在这最后一个月里,把《四书章句集注》再通读一遍。
“苏兄,歇会儿吧。”同舍的赵文清递过一杯热茶,“手都紫了。”
明远接过道谢,啜了一口,暖意从喉间蔓延开:“赵兄的文章写完了?”
“写完了,但总觉着‘破题’不够精妙。”赵文清叹气,“林夫子说你的破题总能切中要害,苏兄可否指点一二?”
明远放下茶杯,接过赵文清的稿纸。窗外雪光映着纸上的墨字,他凝神看了片刻,提笔在旁批注两句。赵文清凑近一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多谢苏兄!”
“客气了。”明远将笔搁下,望向窗外。雪渐渐大了,不知娘和弟妹们在家如何。
而此时苏家小院,正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墨香与食物香气的紧张温馨。
堂屋里生了炭盆,静姝在临摹冯老太爷给的《秋山问道图》局部。她屏息凝神,笔尖在宣纸上轻轻勾勒山石轮廓,每一笔都极专注——这是她给大哥的“备考礼物”,想画幅山水让他看书累时养眼。
厨房里,苏知娴正在熬核桃芝麻糊。核桃仁和黑芝麻分别炒香,用小石磨细细磨成粉,加糯米粉、冰糖,用小火慢熬。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浓郁的坚果香混着甜香飘满屋子。
“娘,这个真能补脑子?”明轩蹲在灶前烧火,鼻子使劲嗅着。
“冯老太爷说,核桃补脑,黑芝麻养发,读书人最该吃这个。”苏知娴用木勺慢慢搅动,防止粘锅,“等你大哥休沐回来,每天都喝一碗。”
“我也要!”明轩举手。
“你练武消耗大,娘给你做肉吃。”苏知娴笑着往灶里添了根柴,“对了,你韩师傅最近怎么说?”
提到练武,明轩眼睛亮了:“韩师傅说我马步扎稳了,下个月开始教我拳法基本功!”他站起来比划了两下,“师傅说,练好了,等大哥考中秀才,我给大哥当护卫!”
“好志气。”苏语棠(小草)从外头进来,肩上落了层薄雪。她把手里的油纸包放桌上:“刚出炉的椒盐烧饼,给大哥带去学舍的。”
“还是小草想得周到。”苏知娴揭开油纸,烧饼金黄酥脆,表层撒满芝麻和椒盐,“明远在学舍吃不好,这个能放两天,饿了啃一个。”
“我还做了肉松,拌粥吃。”苏语棠解下斗篷,“对了娘,冯府这个月的点心单子送来了,除了核桃酥和枣泥糕,还点了‘琥珀核桃’和‘桂花糖藕’,说是老太爷喜欢。”
苏知娴记下:“琥珀核桃得用蜂蜜熬糖浆,桂花糖藕的糯米要提前泡一夜……看来得再招个人手了。”
“周嫂子说她侄女手脚麻利,想来试试。”苏语棠洗了手,接过搅糊的活儿,“我明天让她来见见?”
“行。”
锅里的芝麻糊熬好了,浓稠黑亮,盛进白瓷碗里,再撒上几粒炒香的核桃碎。苏知娴端了一碗给静姝:“歇会儿,眼睛累了。”
静姝放下笔,接过碗小口喝着,眼睛还盯着画:“娘,我总觉得这山石的皴法不对……太死板了。”
“明天去冯府上课,正好请教先生。”苏知娴摸摸她的头,“别太逼自己,你大哥考试,你也跟着紧张。”
“我想让大哥考完就能看到画……”静姝小声说。
“你有这份心,你大哥就高兴了。”苏知娴心里暖融融的。
酉时(下午五点),雪停了。苏知娴收拾了个大食盒:一罐核桃芝麻糊用棉套包着保温,六个椒盐烧饼,一小罐肉松,还有两包蜜汁猪肉脯。她准备亲自去县学给明远送一趟——虽然明远说学舍伙食还行,但她不亲眼看看,总不放心。
“我也去!”明轩套上棉袄。
“你在家看门。”苏语棠按住他,“娘,我陪您去,正好把新做的阿胶糕给林夫子送些,多谢他平日关照大哥。”
母女俩提着食盒,踏着薄雪往县学去。雪后的街道很安静,只偶尔有车马轧过积雪的吱呀声。
学舍里,明远刚结束下午的讲经课,正和几个同窗讨论一道策论题。听见门外有人找,出来一看,愣住了:“娘?小草?你们怎么来了?”
“给你送点吃的。”苏知娴把食盒递过去,“手这么冰,也不知道加件衣裳。”
明远心头一热,忙引她们到学舍旁边的茶室。打开食盒,香气扑鼻,同窗们都忍不住看过来。
“苏兄,你娘对你可真好。”赵文清羡慕道。
明远笑着把烧饼分给同窗:“家里做的,大家尝尝。”
“这就是苏记的椒盐烧饼?”有人惊呼,“我娘前儿还念叨想买呢!”
“还有核桃糊,真香……”
明远一边分吃食,一边低声问:“娘,家里都好吗?静姝和明轩没闹吧?”
“都好。”苏知娴看着他清瘦的脸颊,“就是你,又瘦了。读书要紧,身子更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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