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五,距离院试放榜还有三天。
青石镇已经能闻到年味儿了。家家户户开始备年货,买红纸,写春联。码头货栈的生意格外繁忙,南来北往的货物堆成小山,工人们喊着号子卸货。
苏记铺子里,新推出的“养生系列”大受欢迎。茯苓饼、芝麻脆片、阿胶糕,摆在柜台最显眼的位置,用雅致的青瓷碟盛着,旁边立着小木牌,写着功效和价格。
“苏娘子,再来两盒阿胶糕!”绸缎庄的王娘子掀帘进来,“我家老太太吃了说好,夜里睡得踏实了。”
“好嘞。”苏知娴麻利地装盒,“天冷,您拿好。”
“对了,”王娘子压低声音,“听说放榜就在这几天了?明远那孩子……”
“是,就这几天。”苏知娴手上动作不停,心却提了起来。
“肯定能中!”王娘子笃定道,“那孩子一看就是有出息的!”
送走客人,苏知娴站在柜台后,望着街上人来人往,有些出神。这几天,这样的话听了太多。街坊邻居、老主顾、甚至不太熟的人,见了面都要问一句“明远什么时候放榜”,然后说“肯定能中”。
好意她知道,但压力也随之而来。
后院里,苏语棠(小草)正在试做新品——梅花酥。用红曲米粉调色,做成梅花形状,猪油开酥,烤出来层层叠叠,像真梅花一样。她试了几炉,总不满意。
“又失败了。”她看着烤焦的酥皮叹气。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明轩蹲在灶前,一边烧火一边说,“韩师傅说了,练武最忌心浮气躁,做点心也一样吧?”
“就你懂。”苏语棠白他一眼,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这几天她总走神,不是多放糖就是少放油。
冯府书房里,静姝在画那棵松。她已经画了七张,没有一张让冯老太爷点头。
“太僵。”冯延鹤指着画纸,“松枝承雪,是有弹性的,不是硬扛。你看这里,”他指向窗外,“积雪压下来,枝梢是微微下垂的,但主干挺直。这叫‘柔中带刚’。”
静姝看着,似懂非懂。
“你心不静。”冯延鹤放下笔,“在惦记放榜的事?”
静姝脸红了:“我……我担心大哥。”
“担心有用吗?”冯老太爷端起茶盏,“该中的自然会中,不该中的急也没用。不如把眼前的事做好。”
“是。”
话虽如此,但怎么可能不惦记?
明远在屋里看书。林夫子让他休息,他也想静心,可书上的字总在跳。他索性放下书,走出屋子。
院子里,柿子树下积着雪。他想起府城贡院外那漫长的等待,想起考场里冰冷的桌椅,想起自己写下的每一笔。那些答案,此刻在阅卷官手里,决定着命运。
他走到井边,打了一桶水。冰凉刺骨的水拍在脸上,清醒了些。
“哥,你在干嘛?”明轩从厨房探出头。
“洗脸。”明远擦干脸,“你今天没去韩师傅那儿?”
“师傅去县城了,说要过两日才回。”明轩跑过来,“哥,你是不是紧张?”
明远沉默片刻:“有一点。”
“我也紧张。”明轩小声说,“我昨晚梦见放榜,你中了秀才,咱们家可威风了!可醒来又怕……万一没中……”
“没中也一样过日子。”明远拍拍他的肩,“咱们家现在不是挺好吗?”
“那不一样。”明轩摇头,“你要是中了秀才,就没人敢欺负咱们了。以后我出去,也能说‘我哥是秀才’!”
明远笑了,心里却沉甸甸的。弟弟的期待,娘的期盼,还有那些街坊的祝福……都成了无形的重量。
腊月十六,镇上开始有传言。
“听说府城已经批完卷了!”
“今年取多少名?”
“院试惯例,府城取前六十名为秀才,咱们青石镇属江阳府,不知能中几个……”
这些传言像风一样,吹遍青石镇的每个角落。茶馆里、码头上、铺子门口,人们都在议论。谁家孩子考得好,谁家可能中,说得有鼻子有眼。
苏知娴去集市买肉,肉摊老板张屠户切肉时压低声音:“苏娘子,我听说……这次咱们镇能中两个。你家明远,还有学堂刘夫子的儿子。”
“您听谁说的?”
“嗨,就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消息灵通着呢!”张屠户把肉包好,“我看明远准能中!”
苏知娴道了谢,提着肉往回走。心里却想:传言不可信。去年也说镇上的李童生稳中,结果名落孙山,李童生大病一场,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回到家,发现明远在灶前烧火。锅里炖着羊肉,加了当归、枸杞,是补气血的。
“怎么想起炖这个?”苏知娴问。
“天冷,给您和弟妹们补补。”明远添了根柴,“娘,您别听外头那些传言。”
苏知娴一愣:“你听到了?”
“嗯。”明远看着灶火,“中不中,得看榜。没出榜前,说什么都是虚的。”
“你倒是稳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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