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府城的柳树抽了新芽。
小食巷的苏记铺子前搭起了竹架，几个工匠正叮叮当当地修缮门面。按照苏知娴的规划，要把原本老旧的门脸改成敞亮的落地窗，柜台重做，还要在门楣上挂“苏记”的烫金牌匾。
“东家，您看这漆色行不？”工头老陈举着块漆板问。
苏知娴仔细端详：“再淡半分，要那种‘月白’，不能太扎眼。”
“好嘞！”
铺子里，苏语棠正和陈秋娘盘点这月的账目。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最后出来的数字让两人都眼睛发亮。
“娘！”苏语棠举着账本跑出来，“刨去所有成本，净赚十五两八钱！这还不算聚贤楼那个长期订单呢！”
苏知娴接过账本细看。一个月时间，从预定到小规模供货，府城生意已经步入正轨。清茗茶馆、闲云茶馆、书香阁都是稳定客户，聚贤楼的五十罐辣油每月固定收入就有五两。
“该给李壮和秋娘发工钱了。”她合上账本，“这个月辛苦他们了。”
李壮一家这一个月确实卖力。李壮每天天不亮就起来送货，风雨无阻。陈秋娘在厨房从早忙到晚，把每道工序都摸得门清。连五岁的虎子都懂事，帮着搬些轻巧东西，最近咳嗽都少了些。
“东家，工钱不急。”李壮搓着手，“铺子修缮正是用钱的时候……”
“该给的不能少。”苏知娴笑着数出铜钱，“你和秋娘各六百文，虎子……给他存着，将来抓药用。”
陈秋娘接过钱，眼圈发红。在吴府时，他们一家三口月钱加起来不过八百文，还要被层层克扣。如今光她和丈夫就有一千二百文，主家还包吃住、管孩子药钱。
“谢东家……”她声音哽咽。
“是你们应得的。”苏语棠拍拍她的手，“等铺子正式开业，生意好了，月钱还能涨。”
修缮需要十来天。苏知娴决定趁这工夫回趟青石镇——一来看看明轩静姝，二来把镇上的账目理一理。
巧的是，明远这个月休沐也在同一时间。府学每月朔望休两日，他早早收拾好了行李。
二月廿八，一家人坐上李壮赶的马车，回青石镇。
路上，明远说起府学见闻：“张简兄帮忙牵线，现在有七八位同窗固定预定点心。山长尝了文房四宝糕，还问是谁做的。”
“那是静姝画的样，我做的形。”苏语棠得意，“等铺子开业，我要搞个‘府学特供系列’，专门卖给读书人。”
“我看行。”明远笑，“不过小草，你可别卖太贵，同窗们也不是个个都宽裕。”
“知道啦，薄利多销嘛。”
说说笑笑间，青石镇到了。一个多月没回来，镇子似乎没什么变化，但苏知娴却觉得格外亲切。
先去韩师傅家接明轩。
小院门开着，明轩正在院里扎马步。八岁的孩子晒黑了些，也更结实了，小身板挺得笔直。韩师傅拿着根竹条在旁边看着，见有人来，收了竹条。
“娘！哥！小妹！”明轩收势，欢叫着扑过来。
苏知娴搂着儿子，摸摸他的脸：“瘦了，也结实了。”
“师傅说我长力气了！”明轩挥舞小拳头，“现在能举二十斤的石锁！”
韩师傅走过来，眼中带着赞许：“这孩子肯吃苦，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功。基本功扎实了，往后学什么都快。”
谢过韩师傅，又去了冯府。
冯家偏厅里，静姝正对着窗外的海棠花发呆。一个月不见，小姑娘似乎沉静了些，眉宇间有股淡淡的愁绪。
“娘……”见家人来，她眼睛亮了亮，可那光亮很快又黯淡下去。
冯老太爷也在，他捋着胡须道：“静姝这孩子，画技是进步了，可近来却陷入了瓶颈。‘匠气过重，灵气不足’，让她先放下笔，多看看活物。”
原来如此。苏知娴明白了女儿为何闷闷不乐。
从冯府出来，静姝一直低着头。马车上，她小声说：“娘，我是不是……没天赋了？”
“胡说。”苏知娴搂住她，“冯老太爷是大家，他说你匠气重，是因为你太追求技法完美，反而失了本心。这不是坏事，说明你到了该突破的时候。”
“可我不知道怎么突破……”静姝眼圈红了。
“那就先不画。”苏语棠插话，“走，我们去街上转转。看看活人，活物，活的烟火气。”
一行人去了苏记新店。周嫂子和赵婶子见东家回来，高兴得不行，忙着汇报生意。
镇上的生意稳中有升。老店每月净利约五两，新店和小吃堂加起来有十二两。村里的作坊供应稳定，翠花婶又带了两个妇人学徒，产能提升了三成。
“就是……”赵婶子压低声音，“王癞子那厮，前几日又在附近转悠，眼神不善。”
苏知娴记在心里，面上不动声色：“咱们按规矩做生意，不怕他。”
当晚，一家人住在镇上的小院。苏知娴亲自下厨，做了孩子们爱吃的菜——红烧肉炖得软烂，蒜苗炒腊肉咸香下饭，还蒸了屉青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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