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记开业后的第三天,小食巷的晨雾里飘着一股异样的辛辣气。
苏语棠刚打开铺门,鼻子就皱了起来。她顺着气味望去——对面孙氏酥饼铺的门前,新摆了个小摊,摊上摆着一溜陶罐,罐口敞着,红油在晨光下泛着廉价的亮光。
摊后立着块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孙氏辣油,十五文一罐”。
十五文。比苏记的辣油便宜整整五文。
巷子里已经有早起买菜的妇人在围观了。一个穿着葛布衣裳的大婶拿起罐子闻了闻,问:“孙婆子,你这辣油怎么卖这么便宜?”
孙婆子三角眼一斜:“用料实在,薄利多销呗。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大婶犹豫着。旁边另一个妇人小声道:“苏记的要二十文呢……”
苏语棠脸色沉了下来。她转身回铺子,从柜台上拿了罐自家的辣油,又走了出去。
“李大婶,”她走到那葛衣妇人面前,声音脆生生的,“您要买辣油?不如两罐都尝尝,比比看。”
李大婶愣了愣,见是个才柜台高的小丫头,倒觉得有趣:“成啊,比比就比比。”
孙婆子脸色一变:“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辣油!”
“我是不懂。”苏语棠笑得天真,“可舌头不会骗人呀。”
她用小竹签从自家罐里挑了点辣油,抹在李大婶手背上:“您先尝这个。”
李大婶舔了舔。芝麻香、辣椒香、复合的香料层次在舌尖绽开,辣得舒服,香得醇厚。
“再尝尝这个。”苏语棠又挑了点孙婆子的辣油。
李大婶这回一尝,眉头就皱起来了——辣是辣,可辣得呛嗓子,香味单一,还有股说不出的涩味。
“这……”她看向孙婆子,“孙婆子,你这辣油……不太一样啊。”
孙婆子梗着脖子:“辣油不就是辣的?能吃就行!还挑三拣四!”
可围观的几个妇人都摇头走了。有个嘴快的嘀咕:“便宜是便宜,可味道差远了。做菜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可不能贪便宜。”
孙婆子气得脸发青。
苏语棠抱着辣油罐回铺子,脸上却没有喜色。苏知娴正在柜台后理账,见她神色不对,问:“怎么了?”
“孙婆子开始卖仿制辣油了,十五文一罐。”苏语棠把罐子放回原处,“味道差,可架不住有人贪便宜。”
苏知娴笔尖一顿,随即继续写账:“意料之中。她见咱们生意好,眼红了。”
“要不要降价?”陈秋娘担忧地问。
“不降。”苏知娴合上账本,“咱们的辣油成本摆在那儿——上等菜籽油、三种辣椒、十几种香料、芝麻花生。降到十五文,就得偷工减料,坏了口碑。”
“可万一客人都去买便宜的呢?”
“不会都去的。”苏语棠冷静下来,“贪便宜的客人有,可识货的更多。咱们稳住老客,开发新客,不怕她。”
话虽如此,但影响还是渐渐显现。下午,清茗茶馆的吴娘子来补货时,就提了一句:“巷子口孙婆子那辣油,真有人买。虽说味道差点,可架不住便宜。苏夫人,你们要不要……也做些实惠装?”
苏知娴沉吟片刻,道:“吴掌柜,咱们的辣油,每一罐都是这个品质。但您说得对,有些客人确实只要辣味,不求精细。这样——我们新出一种‘家常辣酱’,用普通菜油、一种辣椒,卖十二文。您看如何?”
吴娘子眼睛一亮:“这个好!分档次,各取所需。”
送走吴娘子,苏语棠立刻钻进厨房。她让秋娘烧热锅,改用普通的菜籽油,只放一种最常用的干辣椒,香料减半,芝麻花生也少放。
“滋啦——”辣椒面入油,香气比以往单薄了许多。
第一锅家常辣酱出锅,苏语棠尝了尝,点头:“辣味足,香气普通,但绝对比孙婆子的好。成本能降三成。”
“那就定价十二文。”苏知娴拍板,“不跟孙婆子拼低价,咱们做差异化。”
府城的危机暂时稳住,可青石镇那边的消息却让苏知娴心头一沉。
午后来了一封急信,是周嫂子托驿站的脚夫送来的。字迹潦草,能看出写信人的慌乱:
“夫人,大事不好。镇上新开的‘张记食铺’在到处说咱们坏话,说咱们的肉是病猪肉,点心不干净。赵婶子跟他们理论,差点打起来。还有,王癞子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批劣质猪肉,卖给镇上的小饭馆,说是从咱们作坊进的货!现在好些熟客都来问,咱们解释不清了!”
信末还有一行小字:“里正去县里办事了,要五天才回。夫人,您得赶紧回来一趟!”
苏知娴捏着信纸,指尖发白。这是有人存心要搞垮苏记在青石镇的根基。
“娘,我回去。”明远正好下学回来,看了信后沉声道,“我是秀才,在镇上有话语权。我去找里正,找街坊,澄清事实。”
“你一个人不行。”苏知娴摇头,“这事背后肯定有人指使。王癞子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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