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春雨淅淅沥沥洒在小食巷的青石板路上。
苏记铺子里却暖意融融。柜台后的墙上,那幅《市集百态》拓印本被精心装裱在紫檀木画框里,画下摆着个小香炉,青烟袅袅,平添几分雅致。
自那日徐谦当众为苏记正名后,生意一天比一天红火。不仅老客回头,还多了许多新面孔——有慕名来尝点心的,也有专程来看画的文人雅士。
“苏夫人,这‘文房四宝糕’再给我装两盒。”说话的是府学的一位夫子,姓文,这些日子常来,“明日诗会,让同僚们都尝尝鲜。”
苏知娴笑着应下,手上麻利地装盒。陈秋娘在一旁记账,算盘珠子拨得清脆。虎子坐在柜台边的矮凳上,正用炭笔在废纸上画画——画的是铺子里人来人往的景象,虽稚嫩,却有模有样。
后厨飘出诱人的焦香。苏语棠正在试做新点心“雨前茶酥”——用谷雨前的嫩茶尖磨粉,和入酥皮,烤出来茶香清雅,酥脆掉渣。
“小草,火候到了没?”明远今日休沐,在后厨帮忙看火。
苏语棠掀开烤炉盖子,用铁钩勾出烤盘。茶酥呈淡绿色,边缘微黄,香气扑鼻。她掰开一块,内里酥层分明,满意地点头:“成了!哥,你尝尝。”
明远接过,咬了一口,茶香在口中化开,混着酥皮的奶香,确实独特:“这个好,不甜腻,读书时当零嘴正好。”
“我就是想着你们读书人做的。”苏语棠得意,“等会儿给文夫子装一盒,让他提提意见。”
正说着,前店传来喧哗声。两人出去一看,竟是几位衣着体面的中年文人,正围着那幅画议论纷纷。
“这用笔虽稚,可灵气逼人!看这卖糖画的手,稳中带颤,正是糖浆将凝未凝时的力道!”
“更妙的是这题字——‘王糖匠,画糖二十年’。寥寥数字,道尽匠人一生。”
其中一位蓄着美髯的文士转向苏知娴,拱手道:“苏夫人,在下姓陆,在府城开间书画铺子。敢问这幅画……可愿割爱?价钱好商量。”
苏知娴温婉一笑:“陆先生见谅,这画是小女习作,不卖的。”
“可惜,可惜。”陆先生连连摇头,却不死心,“那……令嫒可还有其他作品?不拘题材,只要是这般有灵气的,陆某都愿收藏。”
正说着,徐谦撑着油纸伞进来了。他收了伞,见店里热闹,笑道:“看来静姝的画,把半个府城的文人都引来了。”
众人忙行礼。徐谦摆摆手,对苏知娴道:“苏夫人,老朽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商。”
后院里,春雨敲打着芭蕉叶。徐谦品了口茶,缓缓道:“关于《市集百态》,老朽与京中几位好友通过书信。其中一位……是宫里退下来的老供奉,在书画鉴赏上颇有分量。”
苏知娴心提了起来。
“那位老供奉对令嫒的画作赞不绝口,已托人递话,想见见原作者。”徐谦放下茶盏,“当然,不是现在。老供奉说了,孩子还小,不必舟车劳顿去京城。等秋日天凉,他会南下游历,届时路过府城,想见一见静姝这孩子。”
苏知娴手微微一颤。宫里退下来的老供奉……这分量,比翰林图画院的画师更重。
“徐老先生,这……小女才八岁,怕是……”
“八岁才好。”徐谦抚须,“童子之心,最是真纯。老供奉想见的,正是这份未经雕琢的灵气。至于见不见,何时见,自然由你们做主。老朽只是传个话。”
送走徐谦,苏知娴坐在后院,久久不语。苏语棠端来新出炉的茶酥,在她身边坐下。
“娘,担心静姝?”
“是,也不是。”苏知娴轻叹,“她若有这份天赋,咱们该为她高兴。可京城的水太深,宫里出来的人……我怕她小小年纪,卷入是非。”
“那就慢慢来。”苏语棠咬了口茶酥,“秋日还早呢,到时候看情况。再说了,静姝那孩子心里有数,冯老太爷也会把关。”
正说着,驿站的脚夫送来一封青石镇的信。是明轩写的——这孩子识字不多,信很短,字也歪歪扭扭,可内容却让苏知娴笑开了花。
“娘,我前日保护了狗娃!镇上的泼皮要抢他的糖画,我把他打跑了!韩师傅夸我有侠义心肠!我还长高了一寸!”
信末还有静姝添的几笔——画了个扎马步的小人,旁边写着:“哥真棒!”
苏语棠凑过来看,噗嗤笑了:“这小子,才八岁就知道‘英雄救美’了?”
“是‘侠义心肠’。”苏知娴纠正,眼里却满是笑意,“韩师傅教得好。”
她把信小心收好,心里那点担忧散去大半。孩子们都在各自的道路上,稳稳地走着。
这时,前店又传来动静。是陈员外从青石镇来了,还带着王掌柜。
“苏夫人,大喜啊!”陈员外满面春风,“您家明轩那事儿,在镇上传开了!韩师傅逢人就夸,说这孩子根骨好、心性正,是练武的好材料。现在好些人家都想把孩子送去韩师傅那儿学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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