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小食巷的青石板路终于晾干了。雨水冲出的淤泥被清走,可那条狭窄的排水沟彻底露了怯——堵塞、断裂、多处坍塌。
清晨,巷子里各家铺子门口聚了人。王婆豆腐脑摊的王婆、赵家馄饨的赵掌柜、李记糖画的李师傅……连一直缩在家里的孙婆子也探头探脑。
“这沟不修不行了。”赵掌柜叹气,“一场雨淹半条街,生意还做不做了?”
“修?谁出钱?”王婆皱眉,“咱们都是小本买卖……”
正议论着,苏知娴带着李壮来了。李壮扛着几捆新买的毛竹管,手里还拿着图纸。
“各位街坊,”苏知娴声音温和,“前几日暴雨,苏记也受了损失。我想着,咱们小食巷是个整体,一家淹了,各家都受影响。所以苏记愿意出钱出料,把这条排水沟彻底修一修。”
人群静了一瞬,随即哗然。
“苏夫人,这……这得花不少银子吧?”李师傅迟疑道。
“估算过了,材料工钱大约十五两。”苏知娴道,“苏记全出。只求各位在施工期间行个方便,让出些地方。”
十五两!够寻常人家过两年了。
王婆眼眶忽然红了:“苏夫人,您……您真是菩萨心肠。我这豆腐脑摊子小,出不起钱,可我能出力!我家大小子有力气,让他来帮忙!”
“我家也是!”赵掌柜拍胸脯,“别的没有,几碗馄饨管够!”
连孙婆子都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那、那我出点石灰……”
修沟工程当天就动工了。李壮带着几个雇来的工匠挖沟渠、铺竹管,巷子里的年轻人帮忙搬石头、和石灰。苏语棠也没闲着,她力气大,搬那些沉重的石块比别人快得多,引得工匠们啧啧称奇。
“这小丫头,吃什么长大的?劲儿比牛还大!”
苏语棠面不改色:“天生力气大,没办法。”
午时,陈秋娘和刘寡妇抬来两大桶绿豆汤,给干活的人解暑。冰镇的,甜丝丝,凉沁沁。
“苏记仁义啊。”一个老工匠边喝边感慨,“我修了半辈子沟,头回见东家这么大方。”
消息传到府衙,徐谦特意来看了一次。他站在巷口,看着热火朝天的施工场面,对苏知娴点头:“修桥铺路,皆是善举。苏夫人此举,不仅利己,更是造福街坊。”
“应该的。”苏知娴道,“咱们在这条巷子做生意,街坊就是邻里。邻里好了,咱们才能好。”
这话朴实,却暖了整条巷子的心。
从那天起,小食巷的铺主们看苏记的眼神不一样了。以前是客气,现在是亲近。王婆每天早上都给苏记留两碗头锅豆腐脑,赵掌柜的馄饨馅儿总会多给半勺肉,连李师傅画糖画,都爱给虎子画个特别复杂的。
孙婆子的酥饼铺还是冷冷清清,可她也再不散播谣言了——没市场了。
六月十五,排水沟竣工。新沟深了一尺,宽了半尺,竹管衔接严密,还加了几个沉淀池。工匠拍胸脯保证:“往后下刀子大的雨,也淹不了这条巷子!”
当晚,巷子里各家凑份子,在空地上摆了桌“谢工宴”。每家出一道菜,苏记出了新研发的“椒麻鸡”——鸡肉嫩滑,椒麻鲜香,吃得众人直呼过瘾。
“苏夫人,您这手艺,不开酒楼可惜了!”赵掌柜喝得脸红扑扑的。
苏知娴笑而不语。她心里清楚,苏记的根在点心小吃,摊子不能铺太大。倒是观止堂的茶室,或许可以常办些雅集,把静姝的画作推出去。
说到静姝,青石镇那边传来好消息。
冯老太爷看了《同舟》的草图,竟激动得一夜未眠。老人家天未亮就把静姝叫到书房,指着画上那些模糊却有力的人影:“孩子,你画出了‘势’!不是一人之势,是众人之势!这画若完成,当为传世之作!”
静姝被夸得小脸通红:“老师,我……我就是觉得,那天大家互相帮忙的样子,很像一家人。”
“对,对!”冯老太爷连连点头,“这便是‘同舟共济’的精髓!”
木匠行会的《图谱》创作也正式启动了。鲁会长亲自带了几位老木匠来冯府,给静姝讲解工具用法、工艺要点。静姝学得认真,每有疑问,必追根究底。老木匠们起初觉得孩子麻烦,可见她画的草图越来越精准,态度也恭敬起来。
“这丫头,天生是吃这碗饭的。”一位老木匠私下对鲁会长说,“她画的刨子,连木纹走向都带出来了,学徒一看就懂。”
消息传到府城时,已是七月初。一同传来的,还有京城的准信——徐谦的老友,那位宫里退下来的老供奉,定于八月十五前抵达府城。
“中秋前后……”苏知娴看着徐谦送来的信,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怕什么。”苏语棠正在试做月饼馅儿——今年苏记要推出“苏式月饼”,馅料有传统的豆沙、五仁,也有新创的茶香、果味,“咱们静姝的画,经得起任何人看。”
“我是担心静姝。”苏知娴轻叹,“她才八岁,见那样的大人物,我怕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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