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晨光透过破窗的缝隙,吝啬地洒在领主府门厅冰冷的石砖地上,将空气中的浮尘照得纤毫毕现。壁炉里的火苗只剩下微弱的暗红余烬,勉强驱散着清晨刺骨的寒意。空气里弥漫着草药苦涩、血腥残留、以及那丝丝缕缕、顽固不散的魔蜂蜜甜香,混合成一种复杂而沉重的气息。
汤姆在昏迷与剧痛的边缘挣扎了一夜。此刻,他仰躺在壁炉旁铺着干草和破毯子的“床铺”上,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深陷的眼窝周围是浓重的青黑色。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右腿断肢处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紧闭着眼,眉头死死地拧成一个疙瘩,牙关紧咬,喉咙里压抑着破碎的呻吟。毯子下的身体时不时会因剧痛而无法控制地痉挛一下。
老约翰佝偻着腰,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里面是温热的、稀薄得几乎照见人影的野菜糊糊。他凑到汤姆耳边,声音苍老而低哑:“孩子,喝点东西,暖暖肚子,才有力气熬过去……”
汤姆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神涣散而痛苦。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嘶哑的“嗬嗬”声,连吞咽的力气似乎都耗尽了。老约翰叹了口气,用一把边缘磨得光滑的小木勺,舀起一点点糊糊,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喂到汤姆干裂的唇边。糊糊大部分顺着嘴角流下,只有极少一点被汤姆本能地、极其困难地吞咽下去。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喉结痛苦的滚动和身体更剧烈的颤抖。
“爹爹……饿饿……” 角落里的哪吒,被糊糊那寡淡无味的气息吸引,揉着惺忪的睡眼,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凑了过来,小手扒着老约翰的膝盖,仰着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约翰手里的碗,小嘴吧唧着,口水“滋溜”一下流了出来。
老约翰看着哪吒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再看看碗里所剩无几的糊糊,又看看地上气息奄奄的汤姆,枯瘦的脸上皱纹更深了,浑浊的眼里满是心疼和无奈。他只得用勺子刮下碗壁上最后一点糊糊,送到哪吒嘴边。小家伙立刻张开小嘴,“啊呜”一口吞下,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小脸上写满了“还要”。
“唉……” 老约翰长长叹息一声,放下空碗,愁眉不展。这点糊糊,连塞牙缝都不够,更别说支撑一个重伤员和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小祖宗了。他下意识地抬头,目光瞟向屋顶房梁那处阴暗的角落——那里塞着用麻布层层包裹的魔蜂蜜罐子。那诱人的甜香,如同魔鬼的低语,无时无刻不在挑动着饥饿的神经。老约翰咽了口唾沫,强行压下心头那点不该有的念头,浑浊的眼里只剩下更深的焦虑。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里间传来。杨戬走了出来。他换下了昨夜那身沾满泥污血渍的破烂袍子,穿上了另一件同样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布衣。脸色依旧带着明显的疲惫和苍白,眉宇间那道竖纹似乎更深了些,但那双三只眼却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和冰冷,如同打磨过的寒冰。他手中拿着几件东西:一柄刃口锈迹斑斑、握柄缠着破布的旧斧头;一把同样老旧、锯齿都钝了不少的手锯;还有几根长短不一的、钉头歪斜的锈铁钉。
杨戬的目光扫过地上痛苦挣扎的汤姆,落在老约翰脸上:“给他擦擦汗,喂点水。死不了。”
老约翰连忙应声:“是,大人。”
杨戬不再看他们,径直走到门厅中央。他抬起头,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视着这栋破败建筑最核心的支撑结构——那几根横跨整个门厅、布满灰尘蛛网的粗大房梁。他的视线在梁柱的连接处、在几处有明显虫蛀腐朽痕迹的节点、在那些歪斜开裂的榫卯结构上反复停留、审视。残破的天眼虽然无法外放神识,但那份属于顶级战神的空间结构感和对“弱点”的直觉洞察力依旧存在。
“这主梁,” 杨戬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在空旷的门厅里回荡,“西北角的承重节点,虫蛀严重,榫卯松动,已有下沉迹象。若再遇风雪,此处必先断裂。” 他手中的旧斧头指向头顶一根靠近墙壁、颜色明显更深、边缘已有细微裂纹的巨大横梁。
“还有这根副梁,” 他又指向另一根,“中部被雨水常年浸泡,木质酥软,已有横向裂纹贯穿,形同虚设。”
“屋顶的椽子,十有六七朽坏,勉强支撑着几片破瓦,随时可能塌陷。”
杨戬的声音平静地陈述着,如同在宣读一份冰冷的死亡判决书,将这栋领主府摇摇欲坠的现状剖析得淋漓尽致。每一句话,都让老约翰的脸色更白一分,仿佛已经听到了房屋倒塌的轰鸣。
杨戬的目光最终落回到地上的汤姆身上,那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怜悯,只有审视和命令:“汤姆,你听见了。这房子,还能撑多久?”
汤姆被那冰冷的视线刺得一个激灵,巨大的求生本能压过了剧痛。他艰难地睁开眼,顺着杨戬手指的方向,用木匠的专业眼光,同样看向那些致命的隐患。尽管视线模糊,但那些腐朽、松动、开裂的痕迹,在他眼中如同黑夜里的明灯般刺眼。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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