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伤痛、修补和小心翼翼的劳作中缓缓流淌。如同冰层下艰难前行的溪流,缓慢,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倔强。
杨戬胸口的断骨在银星草膏的滋养和自身那缕微弱八九玄功气感的艰难运转下,疼痛逐渐由尖锐撕裂转为深沉的钝痛。每一次呼吸依旧带着滞涩感,但至少不再咳血。额间竖纹的灼痛和视野边缘的血色红翳也淡去了许多,虽然根基的损伤远未恢复,但至少摆脱了油尽灯枯的濒死感。他大部分时间依旧靠在壁炉旁的干草堆上,闭目调息,如同蛰伏的伤虎,积蓄着每一分恢复的力量。
领主府的破败门厅,在断腿木匠汤姆沉默而倔强的敲打下,正发生着缓慢却坚定的改变。
咚…咚…咚…
斧背敲击新木料的声音沉闷而规律,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汤姆单膝跪地的身影几乎成了门厅的固定风景。他蜡黄的脸上汗水从未干过,那条唯一完好的左臂因为长时间挥动斧背而肌肉虬结、微微颤抖,腋下夹着的木拐也被汗水浸得发亮。断腿处和烫伤的右臂包裹在厚厚的布条下,每一次动作都牵动着剧痛,让他额角的青筋不时暴起。但他咬着牙,眼神死死盯着榫卯接口处,浑浊的眼里只有专注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
一根根新削的椽子被加固在腐朽的房梁上,用铁桦木削制的、坚韧无比的木楔死死钉入关键节点。破洞的屋顶被厚实的、浸过防火泥浆的树皮仔细覆盖。摇摇欲坠的墙壁内侧,也被临时钉上了支撑的斜柱。虽然依旧简陋,但那种随时可能坍塌的腐朽气息,正被新鲜木料的香气和一种粗糙的“结实感”所取代。
老铁匠罗恩则沉浸在他的“铁匠铺复兴”大业中。他花了整整三天,用能找到的最粘的粘土混合沙子,仔细修补了熔炉炉膛的裂缝,内壁涂抹得更加光滑厚实。那架简陋的双动风箱被他反复拆解研究,树皮密封处被替换成硝制过、更加柔韧的刺猬猪皮,拉杆和活塞的连接处用铁桦木重新削制了更精巧的榫卯,大大减少了漏气和摩擦。此刻,他正用那把豁口的旧匕首,仔细削着一块铁桦木,试图制作一个更趁手的锤柄。
角落里的魔蜂蜜罐子依旧用厚麻布盖着,但那霸道纯粹的甜香却如同无形的烙印,早已渗透进这栋破败建筑的每一道缝隙,固执地提醒着它的存在和可能带来的麻烦。
而最令人振奋的变化,发生在领主府外那片被开垦的坡地上。
曾经被黑甲魔虫啃噬得七零八落、又被杨戬那“生化”驱虫法熏得昏天黑地的土地,在劫后余生后,竟爆发出惊人的生命力!在罗恩和几个老农的精心照料下(主要是定期添加散发着浓烈气味的臭蒿、苦艾堆),加上几场难得的春雨滋润,那些幸存的禾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成长!
清晨,当第一缕惨白的阳光刺破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在坡地上时,杨戬在老约翰的搀扶下,第一次走出了领主府,踏上了这片寄托着整个领地希望的土地。
寒风依旧凛冽,卷动着枯草碎屑,带着刺骨的凉意。但眼前的景象,却让杨戬残破天眼位置那隐隐的刺痛都似乎舒缓了几分。
视野所及,不再是荒芜的冻土和枯草。一片片深浅不一的绿色,如同打翻的调色盘,顽强地覆盖在黑色的土地上。绿油油的麦苗已有半尺高,叶片肥厚舒展,在寒风中摇曳着,汇聚成一片生机勃勃的碧浪。麦秆粗壮,顶端已经抽出了细小的、带着绒毛的麦穗雏形!虽然还未灌浆,但那沉甸甸的、孕育着希望的姿态,已清晰可见!
“大人您看!” 老约翰枯瘦的手指激动地指向一片长势最好的麦田,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和狂喜,“这片!还有那片!穗子都出来了!杆子也壮实!只要再给个把月……只要老天爷赏脸……咱们……咱们就能有收成了!真正的收成啊!”
几个正在田垄间弯腰除草、检查苗情的流民也直起身,看到杨戬,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脸上露出敬畏而朴实的笑容,远远地朝着杨戬的方向,笨拙地躬身行礼。他们的眼神里,不再是麻木和绝望,而是充满了对脚下这片土地的期盼和对未来的微弱憧憬。
“领主老爷……”
“苗好着呢!”
“老天开眼……”
压抑着兴奋的、带着浓浓口音的问候声在寒风中传来。
杨戬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充满生机的田野。残破的天眼虽然无法清晰视物,但那份属于生命本源的蓬勃气息,却如同温暖的泉水,无声地浸润着他冰冷疲惫的身心。他看到了老农粗糙的手指爱怜地拂过翠绿的麦叶,看到了年轻流民眼中重新燃起的光,看到了这片贫瘠土地上倔强生长的希望。
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似乎从丹田深处那缕游丝般的气感中逸散出来,悄然流淌过干涸龟裂的经脉。虽然依旧灼痛,却带来了一丝久违的……生机。
他微微颔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三只眼的深处,冰封的湖面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涟漪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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