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断断续续又下了两日,终于彻底停了。铅灰色的云层散开,久违的、苍白的冬日阳光勉强穿透寒冷的空气,洒在银装素裹的领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气温并未回升多少,积雪依旧深厚,但至少不再有新的风雪增添绝望。
这几日,领主府的主屋俨然成了领地的“学堂”。每日上午,只要柴火还能支撑,杨戬便会雷打不动地进行一个时辰的授课。学生依旧是那七八个核心领民,偶尔会有个别胆大的孩子被父母允许过来旁听,挤在角落里,睁着好奇的眼睛。
学习的内容逐渐加深。文字从“天地人”扩展到了“水火木金土”、“上下左右”、“牛羊马”等更贴近生活的字眼。算术也开始涉及十以上的数字和更复杂的加减,杨戬甚至开始引入最基础的度量概念,比如“一步有多长”、“一捆柴大概多重”,用最朴实的方式建立他们的数学观念。
进展缓慢,但无人抱怨。这些曾经麻木的 faces 上,开始焕发出一种名为“求知”的光彩。他们粗糙的手指握着炭笔,在木板上、甚至直接在清扫过的地面上,一遍遍笨拙地描画,互相考较,时而为某个字的写法争论,时而为某道简单的算术题拍案叫绝。
老约翰学得最是虔诚,几乎将杨戬说的每句话都奉若圭臬,那本记录着歪扭字迹和奇怪符号的木板,成了他最珍贵的宝贝。汤姆和汉斯则更务实,他们对“尺”、“寸”、“斤”、“两”这些度量单位格外上心,这直接关系到他们的手艺。
课堂气氛通常是严肃而专注的,直到那个小身影开始不安分。
哪吒起初对爹爹“画画”和一群人围着看的行为感到好奇,能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皮毛窝里看一会儿。但小孩子的耐心有限,尤其是哪吒这种天生神力、精力过剩的主。
几天后,他开始觉得无聊了。
这一日,杨戬正在石壁上书写一个新的字——“田”。他一边写一边讲解:“这是‘田’字,四四方方,代表着土地,能长出庄稼,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下面的人听得认真,老约翰更是小声跟着念:“田……田……”
就在这时,哪吒悄无声息地从他的窝里爬了出来。他没像往常一样去闹杨戬,而是眨着大眼睛,瞄上了坐在最后面的铁匠汉斯。
汉斯块头大,为了不挡住后面的人,坐得比较靠边,正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在自己带来的铁砧边角料上,用錾子小心翼翼地刻画着“田”字,嘴里还念念有词:“一横……一竖……再一横……”
哪吒蹑手蹑脚地爬到他身后,好奇地看着汉斯手里那根能刻出痕迹的尖尖的錾子,又看看汉斯那把浓密蓬乱、还沾着些煤灰的络腮胡。
小家伙眼睛一亮,似乎觉得那胡子看起来很好玩。
他伸出小胖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攥住了汉斯的一缕胡子,然后用力向下一拽!
“嗷——!”
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打破了课堂的宁静!
汉斯痛得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手里的铁片和錾子咣当掉在地上。他捂着下巴,眼泪都快出来了,低头一看,罪魁祸首正抓着他几根宝贵的胡须,一脸无辜地抬头看着他,似乎还在疑惑这“毛茸茸”的东西为什么不能扯。
“小……小祖宗!我的胡子!”汉斯又痛又急,却不敢对哪吒怎么样,只能哭笑不得地跺脚。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堂大笑。连一向严肃的杨戬,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课堂秩序瞬间瓦解。
哪吒见大家都笑了,还以为自己做了件了不起的事,得意地松开手,咯咯笑着,开始满地乱爬,试图去抓别人乱晃的脚丫子或者衣带。
“安静!成何体统!”杨戬板起脸,呵斥了一声。
笑声稍微收敛了一些,但气氛已经变得散漫。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个到处捣乱的小肉团转。
杨戬深吸一口气,继续讲课:“……‘田’字,要写得方正,如同……”
话未说完,哪吒已经爬到了汤姆身边,对木匠工具箱里那些形状各异的凿子产生了浓厚兴趣,拿起一把最小的就往嘴里塞。
“哎呦!小少爷!那个不能吃!”汤姆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抢。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杨戬额角的青筋开始跳动。他强行压下火气,再次试图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然而哪吒的玩兴已经被彻底勾起。他觉得这个“游戏”比干坐着有趣多了。他避开汤姆的手,咯咯笑着爬开,眼看就要爬到那堆燃烧的柴火旁!
杨戬眼神一凛,不能再由着他了!
就在哪吒伸出小胖手,即将摸到一根冒着火星的柴火时,杨戬心念一动——
一直如同红色腰带般乖巧系在哪吒身上的混天绫,仿佛突然被赋予了生命,无风自动,唰地一下舒展开来!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那鲜艳的红绫如同灵巧的红蛇,瞬间缠绕而上,精准地将哪吒从头到脚,裹了个结结实实,只露出一张懵懂的小脸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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