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府后院那棵唯一的、变异了的“蜜露龙果”树下,此刻正弥漫着一股与果香格格不入的焦糊味,以及一种名为“孩童醋意”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低气压。
事情还得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敖凌,这位身份尊贵、气质清冷的龙女特使,在决定暂留领地观察后,并未摆出任何高高在上的姿态。相反,她似乎对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充满了探究的欲望。此刻,她正挽起水蓝色的衣袖,露出两截莹白如玉的手臂,在一个木盆里清洗着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几个表皮呈瑰丽紫金色、隐隐有魔力波纹流转的龙果。这是艾伦学者偶然在森林边缘发现的异界品种,据说对魔力亲和者有些微益处,口感也清甜脆爽,便被移栽到了领主府后院,成了稀罕物。
清澈的井水滑过龙果光滑的表皮,溅起细碎的水珠,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斑斓的光彩。敖凌微微侧着头,几缕青丝垂落颊边,神情专注,仿佛手中洗涤的不是寻常水果,而是什么珍贵的艺术品。她身上那股属于龙族的、纯净而悠远的气息,在不经意间缓缓流淌,让这喧嚣忙碌的领地一角,莫名多了几分宁静与祥和。
这份宁静,恰好被扛着一小筐新鲜野桃、兴冲冲跑进来的孙悟空撞见了。
这石猴自打初见,就对敖凌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失忆如同白纸的他,心思纯净,只循着本能行事。那股同源而出、却又并非纯粹洪荒真龙的清冽气息,让他觉得格外舒服,比杨戬爹爹身上那沉凝威严的仙道威压更让他想靠近。或许,在某个被遗忘的时空,花果山与四海龙宫之间,并非只有硝烟与争斗,也曾有过那么一丝半缕说不清道不明的香火情缘?
“龙女姐姐!龙女姐姐!”悟空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几步窜到敖凌面前,将手里的小竹筐献宝似的往前一递。筐里的野桃个头不大,但个个红润饱满,还带着新鲜的叶片,显然是他精心挑选过的。“喏!给你吃!可甜了!比俺…比俺以前吃过的都甜!”他差点又顺口溜出“俺老孙”,幸好及时刹住,只是用力拍了拍胸脯,保证桃子的品质。
敖凌抬起眼帘,看着眼前这猴儿。他浑身金灿灿的毛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不含一丝杂质,只有纯粹的讨好与欢喜。她见过他战斗时那副凶悍暴烈、撼天动地的模样,与此刻这憨态可掬的样子判若两人。这种极致的反差,让见惯了龙岛内部勾心斗角、等级森严的敖凌,心中微微一动。她接过竹筐,清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如同冰雪初融。
“多谢。”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疏离。她拿起一个桃子,指尖轻轻拂过桃子上细软的绒毛,并没有立刻吃,而是放在了清洗龙果的木盆边沿。“待我洗净这些,一同品尝。”
“好好好!”悟空忙不迭地点头,高兴得抓耳挠腮,干脆就蹲在木盆旁边,眼巴巴地看着敖凌洗果子,那根总是忍不住晃来晃去的尾巴也安静地盘在身后,乖觉得很。
这“兄友妹恭”(?)的一幕,恰好被另一个小家伙尽收眼底。
哪吒原本正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摆弄着杨戬刚刚给他削的一柄小木剑,玩得不亦乐乎。可当他抬头,看见悟空哥哥对着那个新来的、头上长角的“怪姐姐”笑得那么灿烂,还把自己都舍不得多吃的宝贝桃子送了出去时,小嘴立刻就不高兴地撅了起来,能挂上个油瓶。
爹爹是他的!悟空哥哥也是他的!这个新来的姐姐,凭什么分走悟空哥哥的注意力?还笑得那么好看……哼!肯定没安好心!
一股强烈的、属于三岁孩童的独占欲和醋意,瞬间淹没了哪吒那简单的小脑瓜。他丢下小木剑,从石凳上出溜下来,迈着小短腿,气鼓鼓地朝着树下走去。
杨戬正站在稍远一点的廊下,与老约翰低声商议着关于新铁矿开采和民兵训练的事情。他一边听着老约翰的汇报,一边习惯性地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两个小祖宗的状态。看到悟空与敖凌相处“融洽”,他内心其实是稍稍松了口气的。龙族态度暧昧,能与这位特使保持良好关系,对目前危机四伏的领地而言,利大于弊。
然而,当他看到哪吒那小脸紧绷、一副“我要找茬”的模样冲过去时,心中那根名为“警惕”的弦瞬间绷紧了。这三儿子闹腾起来,破坏力可比大儿子那种直来直往的物理打击要难以预测得多!
“哪吒!”杨戬下意识地出声,想要阻止。
可为时已晚。
哪吒蹬蹬蹬跑到木盆边,先是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狠狠地瞪了悟空一眼,表达了对“叛徒”的谴责,然后就把炮火对准了敖凌……以及她面前那盆即将洗好的、晶莹剔透的龙果。
“哼!”小家伙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指着盆里的龙果,对着敖凌奶声奶气地宣告:“这些果子,丑!不好看!”
敖凌清洗的动作微微一顿,有些愕然地看向这个突然发难的小不点。她自然能感觉到这孩子对她的隐隐敌意,却不知这敌意从何而来。她生性清冷,不擅与孩童打交道,尤其是这种明显带着情绪的小娃娃,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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