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扩建后的工坊内,热浪滚滚,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仿佛一首由火焰与金属谱写的粗犷战歌。相比于最初那令人心惊胆战的“一步一个深脚印”和动辄碎裂的木桩、石磨,如今的孙悟空,在力量的控制上,已然有了天壤之别。这进步并非一蹴而就,其间充满了杨戬无数次的呵斥、引导,以及汤姆等人从最初的魂飞魄散到如今勉强能保持镇定的心路历程。
此刻,悟空正站在一个特制的、由整块最坚硬青金石打磨而成的厚重铁砧前。这铁砧比普通铁砧大了三倍不止,底部深埋入土,周围还用粗大的铁箍加固,俨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这完全是汤姆在被悟空无意间砸坏第七个普通铁砧后,痛定思痛,倾注心血打造的“抗猴专用砧”。
悟空身上穿着一件为他特制的小号牛皮围裙,遮住了金色的毛发。他双手握着一柄同样特制的、短柄但锤头极其硕大的锻打锤,那锤头的大小几乎和他自己的脑袋差不多,重量更是惊人,寻常壮汉恐怕连拎起来都费劲,但在悟空手中,却仿佛轻若无物。
他面前,汤姆正用长柄铁钳夹着一块烧得通红、即将成型的钢坯,那是准备用来打造新一批矛头的材料。汤姆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一半是因为炉火的高温,另一半则是因为紧张。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钢坯的角度,对着悟空喊道:“小少爷!这儿!照着这个斜面,轻轻砸三下!对,就是轻轻砸!把这里的杂质震出来,让它更密实!”
“好嘞!汤姆大叔你看好!” 悟空兴奋地应了一声,一双火眼金睛紧紧锁定汤姆指示的位置。他深吸一口气,那双看似瘦小的胳膊肌肉微微贲起,并没有像最初那样不管不顾地抡圆了就砸,而是有一个明显的、控制力量的起手式。他腰身微转,带动手臂,将那巨大的锻打锤举到一个恰到好处的高度,然后——落下!
“铛!”
一声清脆而沉浑的撞击声响起,火星如同受惊的萤火虫般四散飞溅。那力道,明显是收敛了的,但依旧刚猛无俦,震得那特制的大铁砧都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固定在地面的基座微微震颤。钢坯上被击打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扁平、致密。
“好!力道正好!再来一下!还是这个位置!” 汤姆眼睛一亮,连忙喊道,心中暗自喝彩。天知道为了达到这“力道正好”,他经历了多少“力道过猛”导致钢坯直接碎裂或者被打飞的悲惨经历。
悟空得到鼓励,更加认真,再次举锤,落下。
“铛!”
第二下,力道依旧稳定,精准地落在几乎同一个位置。
“第三下!稍微再轻一丝丝!对,收着点力!” 汤姆紧盯着钢坯的变化,及时调整指令。
悟空手腕微不可查地一抖,那下落的锤势似乎真的又柔和了那么一分。
“铛!”
第三声落下,声音比前两声略显沉闷,但效果却恰到好处,那块钢坯的斜面被完美锻打成型,纹理细腻,泛着金属特有的光泽。
“漂亮!成了!” 汤姆用铁钳夹起那块锻打好的矛头粗坯,仔细检查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对着悟空竖起了大拇指,“小少爷,您这力道控制,是越来越厉害了!这块坯子,抵得上我自个儿敲打小半天的功夫了!”
“嘿嘿!那是!俺老孙学东西快得很!” 悟空得意地抓了抓耳朵,把大锤往肩膀上一扛,毛茸茸的脸上满是成就感。他喜欢这种敲敲打打的感觉,喜欢那火星四溅的热闹,更喜欢听到别人的夸奖。尤其是爹爹偶尔过来巡视时,那微微点头表示认可的样子,能让他高兴老半天。
不远处,正在另一个炉口帮忙拉风箱的几名学徒,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语气中充满了惊叹和后怕。
“乖乖,这才多久?小少爷刚来那会儿,一锤子下去,铁砧都能给咱干碎喽!现在居然能控制得这么好了?”
“是啊,前几天帮忙搬钢锭,那么重的东西,他居然能稳稳当当地码放整齐,一块都没磕坏!搁以前,想都不敢想!”
“主要还是领主大人教得好啊!你没看见,最开始那阵子,领主大人几乎是手把手地教,说哪里用力,哪里收力,一遍遍的示范,有时候小少爷没控制好,弄坏了东西,领主大人虽然脸色难看,但也从没真正重罚过,就是让他一遍遍练……”
“唉,也是不容易。不过话说回来,有小少爷帮忙,这锻打的效率,真是没得说!你看汤姆师傅,现在都能抽空去指点其他学徒了。”
众人的议论声中,带着钦佩,也带着一丝释然。毕竟,谁也不想整天活在“随时可能被飞来的铁砧或者钢锭误伤”的恐惧之中。
杨戬此刻并未在铁匠铺内,他正与老约翰和艾伦在领主府内商议要事。但他那强大的神识,却始终分出一缕,关注着工坊内的动静。听到那稳定而富有节奏的锻打声,以及汤姆那发自内心的夸赞,他紧蹙的眉宇也不由得舒展了几分,嘴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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