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强行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却又在瞬间交错碰撞的世界。
就在那联合龙息如同天罚般降临,将三分之一的领地和上百生命瞬间化为乌有的前一刻,这片被杨戬命名为“真君府”的渺小家园,还沉浸在一片劫后余生、对未来充满朴素憧憬的短暂欢庆气氛之中。
中央空地上,几口大锅下的柴火噼啪作响,锅内的肉汤翻滚着,散发出混合着魔兽肉粗犷野性香气与野菜清香的浓郁味道。那是老约翰和艾伦为了稳定人心,也是为了一扫之前拓荒与防御工事建设的疲惫,而特意组织的丰收节聚餐。虽然食材简陋,仅有一头误闯进来的裂蹄獠猪和一些野外采集的菌菇、根茎,但对于这些在神陨之地边缘挣扎求存的人们来说,已是难得的美味。
孩子们早已被这香气勾得馋虫大动,围着大锅嬉笑打闹,不时有胆大的试图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去捞锅里翻滚的肉块,被笑骂着的妇人轻轻拍开。汤姆铁匠敲打着那块被他视若珍宝的精钢砧板,发出有节奏的“铛铛”声,权当是助兴的乐曲。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围着老约翰,听他唾沫横飞地讲述着年轻时在王国军队里(或许有吹嘘成分)见识过的大场面,眼神中充满了对强大力量的向往和对眼下安宁的满足。
学者艾伦则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手里拿着一块记录数据和图纸的木板,眉头微蹙,目光不时扫过领地外围那些简陋但在他眼中意义重大的防御节点。他在计算着下一次能量补充的时间,规划着如何利用从神陨之地边缘采集到的那些劣质水晶,进一步加固防御。虽然领主大人带着两个孩子进入了那片绝地寻找恢复的契机,让他心中隐有不安,但他相信,以真君之能,定能化险为夷。眼前的这份短暂安宁,正是他们共同努力的成果,值得珍惜。
空气中弥漫的,是食物的香气,是柴火燃烧的烟火气,是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笑声,是人们对未来生活的微弱却坚定的希望。就连那永远暗红色的天空,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压抑了。他们仿佛忘记了身处何地,忘记了外界无处不在的煞气与危险,沉浸在这份用汗水与勇气换来的、微不足道的幸福之中。
老约翰甚至让人搬出了仅存的几桶用苦涩根茎酿造的、口感粗劣却足以让人暂时忘却烦恼的土酒,准备等领主大人归来后,一起举杯,庆祝这来之不易的“丰收”。
然而,这脆弱的、如同水晶琉璃般美好的平静,在下一刻,被一种绝对的力量,毫不留情地、彻底地……碾碎了。
没有任何预兆。
前一瞬,还是欢声笑语,炊烟袅袅。
下一瞬,天地失色,万籁俱寂。
一股难以形容、无法抗拒、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恐怖威压,如同亿万座无形的大山,毫无征兆地从苍穹之上轰然压下!
不是声音,却比任何声音都更能震荡灵魂!
不是实质,却比任何实质都更能摧垮意志!
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是位于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对脚下蝼蚁发出的、宣告死亡的无声咆哮!
“嗡——!”
领地之中,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刹那,戛然而止。
孩子们脸上天真烂漫的笑容瞬间凝固,如同被冻结的雕塑。伸向锅肉的小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
围着老约翰听故事的年轻人们,脸上的憧憬与满足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的恐惧与茫然。他们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停止了跳动。
汤姆铁匠敲打砧板的手停滞了,那“铛”的一声余韵还在空气中颤抖,却再也无法带来任何节奏感,只剩下死寂。
正在添柴的妇人,手中的木柴“啪嗒”掉落在地,火星溅到裙角也浑然不觉,只是脸色惨白地抬头望天,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
老约翰那滔滔不绝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快,甚至带翻了身后充当座椅的木墩。他仰着头,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那双经历过无数风雨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边的骇然与……绝望。
学者艾伦手中的记录木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比其他人更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股威压中蕴含的、属于纯血龙族的、狂暴而古老的灵魂印记!那不是一头龙!是无数头!是一支……龙族大军!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死亡,而是因为……他所有的知识,所有的计算,在这股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他精心设计的防御法阵,恐怕连对方一次呼吸都抵挡不住!
紧接着,那如同实质的威压之后,是视觉上的终极冲击!
天空,那原本只是暗红色的、令人压抑的天幕,被彻底……遮蔽了!
那不是乌云!那是无数巨大到超乎想象的、覆盖着各色鳞片的龙翼!它们层层叠叠,延绵不知几千里,将本就微弱的天光彻底吞噬!领地上空,瞬间从黄昏陷入了近乎黑夜的深沉!只有那些巨龙眼眶中燃烧的、如同熔岩、冰晶、雷霆般的各色光芒,如同地狱中窥视人间的恶魔之眼,在黑暗中密密麻麻地亮起,俯视着下方这片渺小的、散发着令它们厌恶气息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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