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密室的石门在低沉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一股混合着汗味、血腥气以及某种新生力量的奇异气息，率先弥漫而出。当杨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守候在外的众人无不心头一紧。
他依旧是那身被汗水多次浸透、已然板结发硬的青袍，身形比起闭关前似乎更加清瘦了几分，脸颊凹陷，唇色淡白，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难以驱散的、深入骨髓的疲惫。连续多日不眠不休的冲关苦修，近乎自残般的压榨潜能，显然已触及了他这具残破躯壳当前的极限。
然而，与这外在虚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双眼睛。
那双曾因天眼受损、法力枯竭而略显黯淡的眼眸，此刻却如同被拭去尘埃的古镜，深邃的瞳孔深处，隐隐有淡金色的星芒流转，锐利、沉静，又带着一种仿佛能洞穿虚空的穿透力。尽管脸色苍白如纸，但他的脊梁却挺得笔直，如同历经雷击火烧却岿然不动的山岩，一股内敛而坚韧的气息，自然而然地散发开来，让原本想要冲上前搀扶的老约翰，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爹爹！”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哪吒。小家伙可不懂什么气息内敛，他只看得到爹爹那糟糕透顶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形。他带着哭腔，踩着风火轮如同红色流星般撞进杨戬怀里，小胳膊死死抱住杨戬的腿，仰起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和害怕：“爹爹！你是不是很痛？吒吒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说着，还真踮起脚，鼓着腮帮子对着杨戬的手“呼呼”地吹气。
悟空也一个箭步窜了过来，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金色的眼眸紧紧盯着杨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混合着担忧与询问的咕噜声，手中那半截金箍棒被他无意识地握得咯咯作响。
杨戬心中一暖，那股因强行冲关而积郁的戾气与疲惫，仿佛被这最纯粹的关切悄然化去了大半。他弯腰，有些吃力地将哪吒抱了起来，用指尖轻轻擦去儿子脸上的泪珠，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却异常温和：“爹爹无事，只是有些累了。吒吒和悟空……这几日可还乖顺？”
“乖！吒吒可乖了！有好好练习绫绫！”哪吒连忙表功，小手紧紧搂着杨戬的脖子，仿佛一松手爹爹就会消失。
老约翰和艾伦此时也围了上来，看着杨戬那明显虚弱却又精气神内蕴的状态，又是担忧又是期待。老约翰嘴唇哆嗦着，最终还是没问出关于修炼结果的话，只是红着眼圈道：“主公，您……您先回屋歇息，老奴这就去准备热水和饭食！”
杨戬微微颔首，抱着哪吒，在悟空的贴身护卫下，缓缓走向不远处的居所。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似乎在感受着脚下大地的坚实，也感受着丹田内那缕新生仙灵力的流转。虽然微弱，但那如臂使指的掌控感，以及经脉中那因为打通一丝而传来的、微弱却真实的通畅感，让他心中充满了久违的踏实。
简单的梳洗，用了些清淡的饭食后，杨戬的精神稍振。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来到了残剑广场。他需要确认，这初步恢复的一丝力量，究竟能发挥出怎样的作用。
此时正值午后，许多结束了一上午劳作的领民，正在广场上休息、闲谈，孩童们则在空地上追逐嬉戏。看到杨戬出现，众人纷纷停下动作，恭敬地行礼，目光中充满了关切与敬畏。他们都隐约知道真君近日在闭关苦修，此刻见到他出关，虽形容憔悴，但那股无形的威仪似乎更胜往昔。
杨戬目光平静地扫过广场，最终，落在了一只正在广场边缘啄食草籽、膘肥体壮的公鸡身上。这只鸡是领地自己饲养的，平日里颇为神气，此刻正昂首挺胸，踱着方步，对周遭的人群毫不在意。
就是它了。
杨戬心念微动，并未作势，只是悄然运转丹田内那缕微薄的仙灵力，依照八九玄功中记载的一门最基础、也最考验心神掌控与能量精纯度的小神通法门——定身术，缓缓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遥遥对准了那只毫无察觉的公鸡。
这门神通，在洪荒鼎盛时期，对于杨戬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术，一念之间，便可定住山川河流、仙神妖魔。但此刻，对于他这残破之躯与微末法力而言，却无疑是一次巨大的考验。
仙灵力顺着那刚刚打通一丝的经脉，艰难而缓慢地流向他的指尖。额间那始终隐痛的天眼，此刻也传来阵阵微弱的灼热感，仿佛被这同源的力量所引动，自发地分出一丝微弱到极致的神念，辅助锁定目标。
他的动作极其轻微，几乎无人察觉。但在杨戬的感知中，整个世界仿佛都慢了下来。他能“看”到那只公鸡身上生命气息的流动，能看到它肌肉细微的颤动，能捕捉到它下一步将要迈出的轨迹。
就是现在！
他心中默念法诀，并拢的指尖，带着那缕凝聚了全部心神与希望的淡金色仙灵力，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没有光华万丈，没有风云变色。
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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