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之所”的丰碑,在惨淡的冬日天光下,如同一根沉默而坚定的脊梁,矗立在废墟的心脏地带。碑前,那几枚哪吒献上的灵果,早已在寒露与时光中失去了灵动的光泽,变得干瘪黯淡,却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无人挪动,仿佛已成为祭奠的一部分,见证着那份稚嫩而沉重的思念。
而在距离丰碑不远,那片曾是祭坛核心、如今已化为巨大坑洞与琉璃化地面交界处的边缘,另一场寂静却同样至关重要的“战斗”,也在日夜不息地进行着。
这里搭建了一个临时、简陋到极致的“工棚”——几根歪斜插入焦土的木杆,撑起几块勉强拼凑、沾满烟尘的皮革和破布,用以遮挡偶尔飘落的冰冷雨丝和过于刺骨的寒风。工棚下,地面被粗略平整过,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烧焦的木炭条、研磨成粉的矿物颜料、破损的陶罐碎片、甚至还有几片不知从哪个神罚骑士铠甲上剥落下来、残留着黯淡圣光符文的金属片。更多的,则是写满密密麻麻、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符号与线条的兽皮纸、木板,以及直接用炭条画在地上的、复杂到令人眼晕的阵图草稿。
艾伦,这位曾经风度翩翩、一丝不苟的老学者,此刻正蓬头垢面地跪坐在这些“天书”与杂物中央。他那件原本浆洗得发白的学者袍,早已被烟灰、泥土和各种颜料染得看不出原色,袖口和下摆多处撕裂,露出下面瘦骨嶙峋的手臂和腿脚。他眼窝深陷,布满血丝,原本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白发,此刻如同被狂风肆虐过的鸟窝,胡乱地支棱着,上面甚至还沾着几点干涸的颜料。
但他的那双眼睛,那双向来温和睿智、此刻却布满了疲惫与血丝的眼睛,却在看向面前那柄斜插于地、古朴无华的青铜残剑时,爆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燃烧生命般的光芒。
自从那日“血煞引灵阵”在绝境中被残剑激发、回光返照般短暂重生,并最终在裁决圣剑下破碎、却也损耗了圣剑部分威能后,艾伦的全部心神,就被这柄看似残破的古剑彻底攫住了。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之前对这座阵法的理解与构建,或许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某种误区。
他之前布置的“血煞引灵阵”,更像是一个……“借用者”。它搭建了一个精密的框架和通道,试图去引导、利用残剑自然散发出的煞气与战场血气,形成防御屏障。但当残剑自身的力量被杨戬引动、或者受到致命威胁时,阵法却显得过于被动和脆弱,无法与残剑真正“共鸣”,更无法发挥出残剑可能蕴含的、更深层次的力量。
真正的关键,或许不在于阵法如何去“利用”剑,而在于如何让阵法去“契合”剑,去“成为”剑力量延伸的一部分,甚至……引导剑的力量,按照阵法的规则去运转、变化!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让他在废墟中、在悲痛中,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麻痹痛苦、投入全部生命的支点。他拖着同样受伤不轻的身体(肋骨断了两根,内脏受震),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开始了新一轮的研究与推演。
他首先要做的,是观察,是“倾听”。
他不再试图去解析那些他根本无法理解的、属于洪荒时代的玄奥符文(那是杨戬的领域),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残剑与周围环境、尤其是与这片饱经战火、浸透鲜血的土地之间的……“互动”上。
他长时间地枯坐在残剑旁,用他那异于常人的、对能量流动异常敏感的精神力,去细细感知。他“看”到,残剑无时无刻不在以极其缓慢、却异常稳定的速度,吸收着空气中残留的、稀薄的血气与战场怨念;他“感觉”到,当风吹过剑身,那些古朴的纹路似乎会引发空气中微不可察的能量涟漪;他甚至隐约捕捉到,当杨戬在附近炼化煞气结晶、气息波动时,残剑内部会传来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同频共振般的“脉动”。
这些发现,让他激动得浑身发抖。他开始尝试,用最基础、最原始的炼金术材料(废墟中能找到的)和魔法阵原理(他毕生所学),在地面上刻画一个个微小的、功能单一的“引导符阵”、“聚能符阵”甚至“共鸣符阵”,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残剑周围不同的方位和距离上,然后屏息观察。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绝大多数符阵在启动后,要么毫无反应,要么在与残剑那无形力场接触的瞬间,便如同脆弱的肥皂泡般崩碎,材料化为齑粉。少数几个能勉强维持的,其效果也微乎其微,得不偿失。
艾伦没有气馁。他早已习惯了研究道路上的无数次失败。他仔细记录下每一次失败时符阵的构造、材料、位置以及残剑力场的反应(哪怕只是最细微的变化),然后熬夜分析,调整方案,第二天继续尝试。
这个过程枯燥、艰难,且消耗巨大。本就受伤的身体,因为过度透支精神力和缺乏休息,变得更加虚弱,咳嗽越来越频繁,咳出的血丝也越来越多。周围的幸存者们,包括卡尔和汤姆,都曾劝他保重身体,但艾伦只是摇摇头,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让他们无法再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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