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抱着头，整个人蜷缩在地上。
那不是生理上的头痛，而是灵魂深处某种封印被强行撬动时产生的撕裂感。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痉挛，金色的毛发根根倒竖，皮肤下隐约有细密的金色纹路在游走、挣扎、想要破体而出。
“八卦炉……八卦炉……”
他嘶哑地重复着这三个字，每说一次，瞳孔中的火焰就炽烈一分。那火焰不是愤怒，不是疯狂，而是一种……被时光掩埋了太久太久的“熟悉”。仿佛在无数个轮回之前，他曾与这个词朝夕相处，刻骨铭心。
“悟空！”杨戬一个箭步冲过去，蹲下身按住悟空的肩膀。天眼瞬间睁开，金光如流水般注入悟空体内——不是攻击，不是探查，而是以八九玄功的同源法力，试图稳定他体内暴走的气血和翻腾的识海。
可就在金光触及悟空眉心的刹那——
嗡！！！
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从悟空体内炸开！那不是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冲击波！杨戬的天眼金芒被硬生生弹开，整个人倒飞出去，后背狠狠撞在石墙上！
“爹爹！”哪吒吓得尖叫，扑过去想拉杨戬。
“别过来！”杨戬低吼，抬手制止哪吒。他撑着墙壁站起身，嘴角溢出一缕血丝——刚才那一下反震，竟让他踏入炼神还虚后稳固的道基都产生了动摇！
而地上的悟空，此刻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他依旧蜷缩着，但身体表面浮现出一层淡金色的虚影。那虚影在扭曲、膨胀、变幻形态——时而像一头仰天咆哮的巨猿，时而像一位身披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的威武神将，时而又化作一团纯粹燃烧的火焰。
火焰中，有画面在闪烁。
杨戬强忍识海的刺痛，天眼再度开启，死死盯住那些闪烁的画面。
第一幅：那是一座高耸入云、通体赤红的丹炉。炉身呈圆形，三足鼎立，炉壁上开有八个孔窍，每个孔窍中喷涌着不同颜色的火焰——赤红、金黄、青紫、湛蓝……炉盖紧闭，但炉内传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有洪荒巨兽在其中冲撞。
炉身上方，悬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古篆——
【八卦炉】。
第二幅：丹炉前方，站着一位须发皆白、道袍古朴的老者。老者面容慈和，手持拂尘，正对着丹炉指指点点，口中念念有词。而丹炉旁，还围着几个童子，有的在扇火，有的在添药，有的在记录炉温。
其中一个童子，身形瘦小，尖嘴猴腮，眼睛滴溜溜乱转——那张脸，赫然是悟空的稚嫩版！只是此刻的“小悟空”满脸愁苦，抓耳挠腮，不时偷看炉火，又偷看老者的脸色。
第三幅：炉盖忽然炸开！一道金光从炉中冲天而起！那金光中包裹着一道身影——正是悟空！只是此刻的他浑身焦黑，毛发卷曲，眼中却燃烧着两团永不熄灭的金色火焰！他仰天长啸，啸声中充满了桀骜、愤怒，还有……某种脱胎换骨后的明悟。
老者抚须大笑，声音洪亮：“好好好！七七四十九日，以六丁神火煅烧，以天地灵药浸泡，以周天星力淬炼——你这猢狲，如今已是金刚不坏、火眼金睛之体！此乃大造化！”
第四幅：画面突变。不再是宁静的丹房，而是一片金碧辉煌、云雾缭绕的巍峨天宫。悟空身穿锁子黄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脚踏藕丝步云履，手持一根两头金箍、中间乌铁的铁棒，在天兵天将的包围中纵横厮杀！
他大笑，他怒骂，他一根铁棒扫出，万千天兵如雨落。他踹翻丹炉，砸碎殿宇，踏碎凌霄宝殿前的白玉阶，对着端坐九龙椅上的那道至尊身影，竖起一根手指，说出了那句震古烁今的狂言——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第五幅：最后也是最模糊的一幅。天地崩裂，法则破碎，悟空站在一片废墟中，金甲残破，铁棒断裂。他仰头望着从九天之上压下来的那只巨掌——那手掌五指如山，掌纹如河，每一道纹路都流淌着大道的轨迹。
巨掌压下。
悟空怒吼，燃烧最后的精血，将断裂的铁棒掷向苍穹！
然后……黑暗。
所有画面戛然而止。
悟空身上的淡金色虚影如潮水般退去，他蜷缩的身体骤然放松，整个人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毛发，在地面洇开一片深色水渍。
密室里死一般寂静。
夜明珠灯盏依旧在燃烧，但光晕似乎都黯淡了几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那不是力量威压，而是某种跨越了无尽岁月、承载着太多沉重真相的“信息”本身带来的窒息。
杨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天眼已经闭合，但眉心金纹却在疯狂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束缚喷涌而出。刚才那些画面，每一个细节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魂上。
八卦炉，太上老君，金刚不坏，火眼金睛。
大闹天宫，凌霄殿，那句“皇帝轮流做”的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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