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梆子刚敲过,御花园的霜花被金辇碾得碎玉乱飞。
乾隆亲送小燕子回公主府,一路龙颜铁青,宫人跪成两排,连呼吸都掐着半分。
帝驾未远,皇上忽然回头,只说一句:“传太医,再传钦天监。”
声不高,却像闷雷滚过屋脊——人人都听懂了:今日若再有人流血,钦天监便得算出“天象突变”的折子,谁惹的祸,谁自己填命。
皇上去后,小燕子却站在门槛外不肯进屋。
雪玲捧了暖炉来,她摆手;塞娅把“断玉刀”横到她面前,她也只是用指尖轻弹刀背,叮的一声,像叹更像颤。
半晌,她忽然转身,顺着风一路奔向东六宫——绣鞋踏碎残霜,像一尾不肯回巢的燕子,扑棱棱拍夜。
凤仪殿里,皇后已卸晚妆,只着月白中衣,披一件绛绫半臂,手执铜剪,正亲自给鎏金烛台挑芯。
烛火“噼啪”一跳,映出她眼下两片淡青——昨夜延禧宫的消息,三更便递进来;她睁眼到天亮,一纸“平安”未写,却写满“燕子”二字。
殿门“吱呀”被撞开,冷风卷着梅香扑入。
皇后回头,见女儿鬓角带霜、眼眶通红,那一声“皇额娘”喊得半哑。
她手里铜剪“当啷”坠地,烛火晃得满屋都是碎金。
“燕子……”皇后只唤得这一声,便哽住。
小燕子却扑通跪下,额头抵着母亲膝头,像小时候跌了一跤,只要额前这一寸温度便能止痛。
皇后俯身,一把将女儿揽进怀里,十指穿过她散乱的发,像要把人重新塞回骨血里。
“伤着没有?”
“没……”
“云梦呢?”
“暂押慎刑司,皇阿玛说御审。”
“永明、塞娅、雪玲?”
“都活着。”
一问一答,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殿外铜鸦。
答到最后,小燕子忽然抬头,鼻尖冻得通红,却笑:“皇额娘,我今日骂了娴妃,骂得好爽。”
皇后怔住,随即一指点在她眉心:“爽?你可知‘爽’字背后几斤几两?”
她牵起女儿,转到内殿,一把掀开锦帘——
案上摊着一张巨幅羊皮图:紫禁城外城、内城、皇城、苑囿,暗红箭头纵横,像一张拉满的蛛网。
“若你今夜真踏出御花园东北角,这每一道红线,都是弩机。”
皇后指尖轻颤,声音却冷,“娴妃敢布网,就必有收网的人。你死了,她哭两声;你活着,她换一把刀。皇额娘坐稳中宫十年,靠的不是命硬,是每一步都先看见刀口。”
小燕子咬唇,半晌憋出一句:“可我不能看着云梦死。”
皇后闭了闭眼,再睁开,眸色像冻湖裂冰:“所以额娘来想办法,而不是拿你去填命。”
她转身,从鎏金柜最底层捧出一只紫檀小匣,打开——里头是一枚凤纹紫玉印,印下压着半张残简,朱砂斑驳,只余“永璂”二字。
“这是先帝爷留给嫡脉的‘护身符’,可免一次死罪。额娘今夜便把它送到养心殿,换云梦一命。”
小燕子猛地抓住母亲手腕:“那怎么行!这是您最后的……”
皇后反手捂住她的嘴,声音低得只剩气音:“额娘最后的护身符,是你。”
殿外铜漏三声,远处已隐隐传早朝钟声。
皇后替女儿理好鬓发,从妆台取过一只鎏金小盒,里头是新调的“守宫朱砂”——她亲自执笔,在女儿腕侧点下一粒,像一粒小小的红痣。
“记住,从今日起,你的血、你的命、你的委屈,都先经过额娘的手,再往外流。”
她顿了顿,忽又笑,眼角细纹像凤尾展开,“去吧,漱芳斋的地龙我让人添了双倍炭,云梦回来前,你不许再冻掉一根头发。”
小燕子退出殿门时,回头望——
皇后仍立在烛影里,一身素衣被晨光镀上金边,像一柄收入锦匣的剑,锋芒尽敛,却寒气未消。
她忽然明白:
所谓“中宫”,不是凤冠霞帔,是夜夜挑灯,把刀口对准自己,给女儿留出一条生路。
凤仪殿外,天色乍破,一线鱼肚白像刀锋劈开长夜。
小燕子深吸一口寒气,抬手抹去眼角残泪,心底却升起从未有过的暖意——
原来整座紫禁城最硬的护身符,不是皇阿玛的金口玉言,而是皇额娘在寒灯里,替她点的那一粒守宫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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