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没有急于靠近,只是每天在寒霜累极了短暂打盹的时候,会极其安静地坐到布莱克软垫的附近。他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待着,有时是看着窗外,有时是低头看着自己缠满绷带的右爪。他让溯的力量如同最轻柔的薄雾,无声地弥漫在布莱克周围,并非侵入,而是形成一种温和、包容、带着安抚意味的“场”。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那个封闭的孩子:这里安全,这里有人,但不强迫你回应。
同时,洛宸也会在寒霜醒来时,用最平常的语气和他聊几句。话题无关痛痒——窗台上的风铃草又开了几朵花,洛恩叔今天送来了什么点心,烛明叔抱怨文书工作快把他逼疯了……他刻意避开任何可能触及伤痛的字眼。起初,寒霜只是沉默地听着,眼神依旧疲惫而警惕。但洛宸的平静和那份不带任何怜悯或探究的寻常感,像一道微弱的暖流,渐渐渗透了寒霜紧绷的心防。
一天傍晚,当洛宸看着窗外飞过的一只巴大蝶,状似无意地提起时,寒霜突然沙哑地开口了,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他的目光落在布莱克毫无生气的侧脸上,乌亮的眼睛里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那时的他……”他顿了顿,声音哽住,后面的话消失在喉咙里。
洛宸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也落在布莱克身上,淡紫色的眼眸里是无声的理解。这份沉默的倾听和理解,比任何安慰都更有力量。
转机发生在一个阳光慵懒的午后。
水晶终于憋不住了。她天性活泼,几天的“静音模式”让她浑身难受。她蹑手蹑脚地蹭到布莱克软垫不远处,冰蓝色的眼睛骨碌碌转着,盯着布莱克腿上那个和她之前受伤位置很像的夹板。她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正在窗边小心翼翼给风铃草浇水的阳光烈焰,以及靠在墙边、龇牙咧嘴练习抬腿的极速。最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对着布莱克的方向“自言自语”:
“喂…你的爪爪…是不是也很疼啊?我的爪爪之前也被坏蛋抓伤了!可疼了!还流了好多血!”她伸出自己那只带着浅粉色疤痕的右爪,炫耀似的晃了晃,“不过你看!现在好啦!就是还有一点点痒痒的!洛恩叔说是在长新毛毛!你的肯定也会好的!等好了,我们一起去追蝴蝶!我知道镇子边上有个地方,有好多白翅膀带黑点的蝴蝶!飞得可快了!我上次追了半天都没抓到!气死我了!”
水晶的语速很快,声音清脆,像爆豆子一样噼里啪啦,打破了屋子里维持多日的死寂。寒霜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下意识地想阻止水晶。
但就在水晶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直像木偶般毫无反应的布莱克,空洞的眼珠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转动了一下!那方向,正对着水晶晃动的、带着浅疤的爪子!
这细微的变化如同惊雷,在寒霜和一直暗中观察的洛宸心中炸响!
“真的!”水晶根本没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我大哥的爪爪伤得最重!比你的还重!”她指了指洛宸那只依旧裹着厚厚绷带的右爪,“你看,包得像个大棒槌!他都没喊疼!大哥说,疼的时候,就想想以后好了要去干什么!我想好了,等大哥爪子好了,我要他带我去看真正的大海!比画上的还大!叶子说海里有会喷水的大鱼!”
“海…”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几乎被呼吸声掩盖的字眼,突然从布莱克干裂的嘴唇里逸了出来!
声音虽小,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凝固的空气!
寒霜的身体瞬间僵住,乌亮的眼睛猛地瞪大,难以置信地看向弟弟!洛宸的呼吸也停滞了一瞬,淡蓝色的眼眸瞬间锁定布莱克!
水晶也终于后知后觉地住了口,冰蓝色的眼睛眨巴着,惊讶地看着布莱克:“你…你说话了?”
布莱克似乎也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空洞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名为“困惑”的涟漪。他小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哥哥怀里缩了缩,但那双空洞的眼睛,却不再死死盯着天花板,而是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目光似乎无意识地落在了自己那只被夹板固定的伤爪上。
“布…布莱克?”寒霜的声音带着巨大的颤抖和不敢置信的狂喜,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弟弟的脸颊,指尖传来的不再是冰冷的麻木,而是一丝微弱的、属于活物的温热和颤动。
洛宸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他深吸一口气,动作缓慢而平稳地站起身,走到寒霜身边,然后,在距离布莱克软垫一步之遥的地方,缓缓地、无声地坐了下来。他没有看布莱克,只是将自己的身体,连同那只缠满绷带的、代表着痛苦和守护的右爪,以一种毫无威胁的、完全袒露的姿态,平放在了布莱克的视线范围内。他像一堵沉默的墙,隔开了外界可能存在的惊扰,也提供了一个可以“看见”但无需回应的安全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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