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陆之镇外那条溪流,不紧不慢地流淌着。天青渐渐习惯了隔壁的热闹——或者说,习惯了在自家院子的药草香、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和隔壁院子的喧闹声中寻找某种平衡。
最明显的变化,莫过于妹妹叶子和隔壁那只叫阳光烈焰的伊布。
自从上次那株月光草事件后,叶子似乎就和阳光烈焰结下了深厚的“花草情谊”。阳光烈焰那只棕褐色的小伊布,对植物有着近乎痴迷的热爱和超乎年龄的细致耐心。叶子呢,深得母亲莱珀斯水伊布的真传,对各种药草的习性和照料也颇有心得。于是,天青常常看到这样的景象:
叶子蹲在自家精心打理的小药圃边,指着一株刚冒嫩芽的宁神花,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它:“看,阳光烈焰,它的叶子边缘有一圈很细的银线,妈妈说这是它吸收月华的证明。浇水的时候,最好用清晨收集的露水,避开正午的太阳…”
阳光烈焰就趴在她旁边的篱笆外,深棕色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专注地盯着那株小小的植物,听得极其认真。他的爪子无意识地在地上划拉着,偶尔会提出一个小心翼翼的问题:“那…如果下雨天收集不到露水怎么办?用溪水可以吗?会不会太凉?” 他的声音总是温温吞吞的,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朗,却总在叶子看向他时,耳朵尖会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红,眼神也飞快地飘向别处,带着显而易见的羞涩。
“唔…溪水也可以的,但要放一会儿,等温度和土温差不多才好。”叶子耐心地解释,深棕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温柔的笑意,“而且不能直接浇在叶子上,要从根部慢慢渗下去。”
“哦哦,明白了!”阳光烈焰用力点头,脸颊似乎也更红了一点,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天青很好奇他从哪儿弄来的)和一根炭笔,笨拙但认真地记录着。
水晶则像个不安分的小卫星,绕着他们打转。一会儿凑过去看看叶子说的银线,一会儿又去扒拉阳光烈焰的本子,嚷嚷着:“阳光烈焰你画得好像虫子爬!叶子你看我捡的这块石头像不像爱心?” 她总能成功地把安静的花草课堂搅得鸡飞狗跳,然后被闻声出来的极速拎走“训练”。
天青通常对这种“花草研讨会”兴趣缺缺。比起那些来,她更喜欢帮母亲研磨药粉,或者抱着她那本厚厚的、封面都有些磨损的图鉴坐在门廊下啃读(虽然她性子急,常常一目十行,遇到不认识的字就跳过)。
但每次看到阳光烈焰那副明明很感兴趣、却害羞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翻白眼。
‘真是的,喜欢就大大方方地喜欢,脸红个什么劲!’
天青一边用力翻过一页描绘着发光蘑菇的插图,一边在心里吐槽。不过,看着妹妹叶子那温柔耐心讲解的侧脸,看着阳光烈焰虽然害羞却依旧努力克服、认真倾听的样子,她心里那点不耐烦又奇异地消退了。算了,叶子开心就好。
而她的目光,总会在某个时刻,不由自主地从书页上抬起,飘向隔壁门廊下那个安静的身影——洛宸。
自从上次她“一时冲动”(天青坚持这么认为)说了要“还人情”看看他的爪子之后,她就开始有意识地“观察”他。当然,天青绝不会承认这是关心。
她发现洛宸的生活轨迹极其规律。天不亮就起来,用那只完好的左爪打扫院子,动作精准而高效,仿佛演练过千百遍。然后准备简单的素食早餐——清甜的树果切片,烤得恰到好处的蘑菇,还有用谷物熬的稠粥。
水晶、阳光烈焰和极速会围着他,水晶叽叽喳喳,阳光烈焰安静地吃,极速则一边吃一边计划着今天的训练。洛宸话很少,只是偶尔点头或简短地回应,淡蓝色的眼眸沉静地看着他们,像一片包容的深海。
然后,他会去镇上打工,或者去探险队预备役的训练场。天青有一次抱着书路过训练场,远远地看到他在练习闪避和左爪的攻击技巧。即使隔着距离,她也能感受到那份专注和凌厉。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战斗节奏,左爪的攻击刁钻而迅猛,完全弥补了右爪的缺失。但每次落地,尤其是需要右爪稍微支撑或调整重心时,他的动作总会有极其细微的凝滞,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只有天青捕捉到了那瞬间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又在硬撑。’天青把书抱在怀里,站在训练场外,心里莫名地有点堵。
下午,洛宸通常会回来得比较早。有时会坐在门廊下闭目养神,有时会看水晶和极速在院子里玩闹,有时会帮阳光烈焰照料那几盆宝贝花草。
他的右爪依旧缠着绷带,但天青注意到,他偶尔会无意识地用左爪去揉捏右爪手腕上方一点的位置,那里绷带下的肌肉似乎绷得很紧。天气转阴的时候,他待在门廊阴影里的时间会更长,脸色也会比平时更苍白一些,周身那股沉静的气息里会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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