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枫叶坊归来,已过旬日。
黑山郡城的繁华,新见闻的冲击,乃至收集到的几种稀有辅药,都未能完全驱散叶青云心头那抹青色的身影。苏宛凝抚琴的静谧侧颜,清澈如秋水的眼眸,以及那澹雅独特的异香,总在不经意间浮现在他脑海,扰得他偶尔在炼丹、打坐时会微微失神。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是陌生的。他自幼便展现出卓越的修行与丹道天赋,心无旁骛,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提升实力与壮大家族之中。男女之情,于他而言,是一片从未踏足过的领域。如今,这片领域却因一次偶然的邂逅,被悄然推开了一丝缝隙,让他有些茫然,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悸动。
这一日月色如水,叶青云处理完族中几桩关于丹药分配的事务后,并未直接回修炼静室,而是信步来到了母亲赵氏居住的院落。
赵氏虽已晋练气九层,容颜焕发,但性子依旧温婉娴静,不喜过多参与家族俗务,平日里多在院中侍弄些花草,或是研读丹方典籍。见到儿子深夜来访,她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欢喜。
“青云来了,快坐。”赵氏放下手中的玉简,示意侍女奉上灵茶,关切地问道,“可是修行上遇到了什么疑难?还是丹方上有所不解?”她深知儿子性子沉稳,若非有事,不会轻易在夜间打扰。
叶青云在母亲对面坐下,接过温热的灵茶,却并未立刻饮用。他斟酌着言辞,平日里面对强敌、炼制高阶丹药都从容不迫的他,此刻竟显得有些局促,耳根微微泛红。
“母亲……”他迟疑地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并非修行或丹道之事。”
赵氏是何等心思细腻之人,见儿子这般情态,心中已然猜到了七八分。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慈爱的笑意,柔声道:“哦?那是我儿心中……有了牵挂之人?”
被母亲一语道破心事,叶青云脸上更热,但还是点了点头,将枫叶坊中偶遇苏宛凝之事,略去了一些细节,但将其气质、言行,尤其是自己那莫名的心动感受,缓缓道来。
“……她便是那般,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周遭喧嚣都与她无关。琴音能涤荡心神,所售灵草更是培育得极好……儿子也不知为何,归来后,总忍不住想起。”叶青云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捧起茶杯啜了一口,掩饰内心的波澜。
赵氏静静地听着,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待儿子说完,她并未立刻给出建议,而是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带着回忆与感慨:“我儿长大了……也到了慕少艾的年纪了。想起当年,你父亲他……”她顿了顿,没有细说往事,转而看向叶青云,语气认真起来。
“青云,你可知,追求心仪的女子,与修行、炼丹,乃至与人斗法,皆是不同。”赵氏缓缓道,“修行讲究勇勐精进,炼丹需严谨精准,斗法要果决狠厉。但情之一字,却最是急不得,强求不得。它需要的是真心,是耐心,是尊重,更是缘分。”
她看着儿子认真倾听的模样,继续谆谆教导:
“首先,需知‘真诚’二字最为可贵。莫要因你如今身份、修为、丹道造诣而自觉高人一等,也莫要玩弄心计,虚情假意。以你方才描述,那苏姑娘绝非寻常女子,玲珑心思,定能感知真假。你当以本来面目相对,欣赏她便欣赏她,想结识她便真诚结识,无需刻意伪装。”
叶青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其次,便是‘投其所好’。你既知她擅长培育灵植,琴艺超凡,这便是突破口。”赵氏眼中闪过一丝智慧的光芒,“你可借此为由,与她交流灵植之道,探讨琴艺音律。切记,是交流探讨,而非卖弄你的丹道学识。要让她感觉到,你是真正欣赏并愿意了解她所擅长、所热爱的事物,而非仅仅因为她这个人。”
“再者,‘润物细无声’。莫要一上来便表明心迹,那只会吓退对方。可先从朋友做起,若有缘再见,便以平常心相交,偶尔送上些她可能需要的、与灵植或音律相关的小礼物,不必贵重,重在心意契合。让她逐渐习惯你的存在,感受到你的细心与关怀。”
赵氏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严肃:“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便是‘尊重’与‘克制’。需知女儿家的名声与心意最为紧要。不可仗着修为或家世纠缠不休,更不可有丝毫轻慢强迫之举。若她明确表示无意,我儿便需洒脱放手,将此番心动化作一段美好的回忆,切莫执着,损了道心,也失了风度。”
叶青云将母亲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细细品味。他发现,这追求之道,竟也暗合某种自然之理,讲究水到渠成,强求反而不美。
“母亲,那……若是想知道她更多的事情,又当如何?”叶青云问道,他想知道苏宛凝的来历。
赵氏微微一笑:“这便要看机缘了。或许在后续的接触中,她会主动提及。或许,你可以通过其他途径,例如留意她常去之处,或是向坊市中可能认识她的人委婉打听。但切记,莫要动用家族势力去强行调查,那便落了下乘,失了真诚,若让她知晓,恐生厌恶。”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母子二人身上,静谧而温馨。这一番夜话,仿佛为叶青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让他对如何处理这份初生的情愫,有了初步的方向。
“多谢母亲教诲,孩儿明白了。”叶青云起身,郑重地向赵氏行了一礼。心中那份迷茫与躁动,平复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带着期待的计划。
赵氏慈爱地看着儿子:“去吧。记住,无论结果如何,保持本心最为重要。我儿如此优秀,若能两情相悦,自是良缘美事。若缘分未到,亦是我儿人生中一段宝贵的经历。”
叶青云点了点头,辞别母亲,走出了院落。
夜风拂面,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暖意与那份悄然滋长的决心。他抬头望向漫天星辰,苏宛凝那双清澈的眼眸仿佛又在星空中浮现。
“苏宛凝……我们会再见的。下一次,我会让你记住的,不仅仅是‘叶云’这个名字。”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自信而温和的弧度。修行之路漫长,若能得一知心道侣同行,或许,那会是另一番动人的风景。他开始期待下一次的相遇,并以一种全新的、更成熟的心态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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