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陈安都像影子一样跟在林小麦身后。清晨看着她从家里出发，课间盯着她躲在角落啃窝头，放学跟着她穿过几条小巷。
终于摸清了林小麦“阔绰”的真相：她确实处了对象，男的叫郑刚，也在化肥厂工作，但根本不是王霞说的“食堂师傅”，只是个在后厨打杂的帮工。
不过这个郑刚是高二（三）班班主任尤学的远房外甥，平时见了尤学，一口一个“表舅”喊得格外亲热。而林小麦能认识郑刚，正是尤学从中搭的线。
县高中的老师里，秦梅和尤学是两个极端。秦梅是首都师范大学的高材生，说话温温柔柔，不管学生是农村的还是城市的，家境优渥还是贫寒，都一视同仁，还会主动帮助家境差的学生。
可尤学完全不一样，他中专毕业，总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看学生全看家境。家里有权有势的，他凑上去笑脸相迎，连作业都批改得格外仔细。家里条件差的，他连正眼都懒得瞧，学生主动问问题，他也只会敷衍一句“自己看书去”。
这样一个势利的人，怎么会突然对林小麦这个穷学生“上心”，还主动介绍对象？
这份疑虑，在周五下午有了答案。
那天放学，林小麦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直奔尤学的住处。陈安跟了上去，隔着院墙偷听起来。
尤学：“小麦，最近跟秦老师走得近吗？她没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比如学校的事，或者对其他老师的看法？”
林小麦怯懦回复道：“没有啊尤老师，秦老师还是老样子，上课就讲题，下课要么回办公室备课，要么帮同学补课，从没说过别的。”
“啧。”尤学轻轻咂了下嘴，语气里多了点不耐烦，“你再仔细想想，别漏掉了。比如她有没有和哪个老师走得特别近？有没有说过学校的坏话？或者……有没有藏过什么不该藏的书？”
停顿了几秒，林小麦还是小声说：“真没有，尤老师，我天天盯着呢，没看见她藏东西。”
这时，陈安听见纸张摩擦的声音，紧接着是尤学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诱导：“这样吧，”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语气，“我这里有五块钱，你先拿着。你多留意秦老师，要是能找到我说的这些‘证据’，我就跟刚子妈好好说说，让她尽快同意你和刚子的婚事，到时候罐头厂的临时工名额，也保证给你落实了。”
院子里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林小麦急促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真的吗尤老师？您说话算数？只要我找到证据，就能去罐头厂上班，还能和刚子结婚？”
“我还能骗你一个学生？”尤学的声音带着点不屑，“只要你把事办好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那您放心！”林小麦的声音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肯定帮您盯着秦老师，不管她有什么动静，我第一时间告诉您！”
又说了两句客套话，林小麦攥着钱，喜滋滋地离开了。她刚走出院门，尤学住处的里屋门就被推开了，郑刚吊儿郎当地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满脸不情愿地嘟囔：“表舅，您这到底是咋想的？还真让我娶林小麦那女的啊？我可不同意！”
尤学端起搪瓷杯喝了口茶，抬眼瞥了他一眼：“怎么不同意？”
“她家里啥条件啊！”郑刚越说越嫌恶，手还比划着，“她爸就是个破锅炉工，天天一身灰，一个月挣那点钱够干啥的？家里还五个孩子，她是老大，将来不得帮着养弟弟妹妹？我娶了她，不是找罪受吗？跟她处对象玩玩还行，真要结婚，我妈非把我打死不可！”
“哐当！”尤学把搪瓷杯重重放在桌上，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你懂个屁！现在楚校长下个月就要调到县教育局去了，学校正在考察下一任校长的人选，你以为我这是闲的？”
郑刚挠了挠头，一脸困惑：“校长人选跟这女的有啥关系？”
“关系大了！”尤学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嫉妒，眼睛里还闪着怨毒的光，“秦梅那女人，首都师范毕业的，教学成绩好，学生和家长都待见她，她男人还是县医院的医生，认识不少领导，不管从哪方面看，校长的位置都是她的！我在学校待了十年，难道要输给一个才来了五年的女人？”
郑刚还是没明白，皱着眉问：“那您让林小麦找证据，就能把秦梅拉下来？她人脉那么广，到时候会不会反过来找咱们麻烦？”
“当然能！”尤学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的算计，“这年头，名声最要紧！只要林小麦能找到秦梅的‘错处’——不管是私藏‘反动书籍’，还是背后说学校的坏话，哪怕只是跟别的老师走得近点，我都能把事情闹大，往教育局一报，说她‘思想有问题’。到时候她名声坏了，就算学历再高、人脉再广，也没人敢用她，校长的位置自然就轮到我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至于林小麦……等事情成了，你想跟她处就处，不想处就散，一个穷丫头，还能翻天不成？”
郑刚这才恍然大悟，可随即又皱起眉，有点担心：“那万一林小麦找不着证据呢？”
尤学放下茶杯，身体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像毒蛇吐信：“找不着？找不着就做一个！”
郑刚吓了一跳，差点从板凳上站起来：“做一个？咋做啊？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是要担责任的！”
“怕什么？”尤学瞪了他一眼，语气狠戾，“你让林小麦多去秦梅的办公室，就说问问题、交作业，找个机会，把我给你的那本旧书——就是洋文的那本，悄悄塞到秦梅的办公桌抽屉里，或者书架角落。到时候让林小麦去举报，说她‘私藏反动书籍’，人赃并获，看她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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