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攥着那枚泛着淡银光泽的城防令牌,指尖还残留着昨夜雪月城守军甲胄上的寒意。他靠在城南驿馆二楼的木窗边,望着楼下巷陌里往来的行人——挑着药箱的郎中脚步匆匆,货郎的拨浪鼓声响穿透晨雾,还有几个穿着青布短打的少年,正围着墙角那株半枯的老梅,争论着今冬的雪会不会比去年更大。
这是他踏入雪月城的第七日。自离开青州地界,一路追着那伙劫掠商队的黑风盗来到这座西南雄城,他身上的伤就没真正好过。左肋下那道刀伤虽已结痂,可每到晨间起身时,牵扯着筋骨的钝痛仍会让他皱眉;右手虎口处被弓弦磨出的燎泡破了又起,此刻裹着的布条已浸出淡淡的血痕。
“咚咚。”轻缓的敲门声响起,林越将令牌收入怀中,沉声道:“进。”
门轴“吱呀”一声,驿馆的店小二端着铜盆走了进来,热水在盆中晃出细碎的涟漪。“客官,您要的热水。”店小二眼角余光瞥见林越手边那柄斜放的长剑,剑身缠着的黑布虽不起眼,却隐隐透着冷光,他连忙低下头,“楼下掌柜说,若是客官今日要去城防司,可得早些去——听说今早城门口查得严,许是昨夜又出了什么事。”
林越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两枚碎银放在桌上:“多谢告知。”
店小二接过碎银,脸上堆起笑意:“客官客气了,有什么需要再喊小的。”说罢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关门时还特意放轻了动作。
待房门合上,林越走到铜盆边,俯身用热水擦拭着脸。冰凉的指尖触到温热的水面,他才稍稍松了口气——这几日在雪月城暗中打探黑风盗的踪迹,时时刻刻都得提着心,连安稳睡上一觉都成了奢望。黑风盗在雪月城似乎有内应,前日他好不容易查到一个落脚点,赶过去时却只看到满地狼藉,唯一的活口也在他眼皮底下被人灭口,那杀手使用的暗器,竟带着几分官府制式的痕迹。
“看来这雪月城的水,比想象中还要深。”林越喃喃自语,伸手扯下右手的布条。虎口处的伤口红肿不堪,边缘甚至有些泛白,若是再得不到妥善处理,怕是要化脓。他翻遍了随身的包裹,只剩下最后一小瓶金疮药,那是离开青州时师妹塞给他的,本是预备着应急,如今却成了救命的宝贝。
可这瓶药若是用了,下次再遇凶险,又该如何是好?林越捏着药瓶,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想起昨日在城防司登记时,那位姓周的校尉曾提过一嘴,说是雪月城为了安抚外来的江湖人士,每月初一、十五会在城主府外的广场上设“日签”,凡是持有城防令牌的人,都能凭签领取一些疗伤丹药或是御寒之物。
今日正是十五。
林越心中一动,将药瓶塞回包裹,重新系好腰带,提起长剑便出了门。驿馆离城主府不算远,穿过两条街巷便能看到那座朱漆大门——门楼上“雪月城主府”五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门前两座石狮子怒目圆睁,透着威严。府外的广场上已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背着兵刃的江湖客,也有一些穿着粗布衣裳的寻常百姓,想来是家中有人受了伤,特意来领药的。
广场东侧搭着一座临时的木台,台上摆着几张长桌,几个穿着青色官服的吏员正有条不紊地给众人登记、发签。林越走过去,将城防令牌递了过去。
“姓名?”吏员头也不抬,手中的毛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林越。”
“来自何处?”
“青州。”
吏员这才抬起头,看了林越一眼,目光在他腰间的长剑上停顿了片刻,又扫过他右手缠着的布条,随即在纸上写下几行字,从旁边的木盒里取出一枚竹制的签子递了过来:“拿着签子去那边领药吧,今日有金疮药和御寒的姜汤,若是伤得重,还能领一颗‘凝肌丸’。”
林越接过签子,只见签子上刻着“丙字十七”的字样,竹身光滑,想来是经常被人摩挲。他道了声谢,便朝着吏员指的方向走去。
领药的队伍不算长,不过片刻便轮到了林越。负责发药的是个约莫五十岁的老吏,脸上满是皱纹,却精神矍铄。他接过林越手中的签子,看了一眼,便从身后的药箱里取出一个油纸包,又递过来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小伙子,看你这手伤得不轻,给你多包些金疮药,再拿一颗凝肌丸,敷了药再吃丸药,好得快些。”
林越心中一暖,接过油纸包和姜汤,只觉得那碗姜汤的热气透过瓷碗传到指尖,驱散了不少寒意。“多谢老丈。”
“谢什么,”老吏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了一团,“这雪月城虽是雄城,可近来不太平,你们这些外来的年轻人在外闯荡,可得多保重自己。方才我看你腰间的剑,是个练家子吧?若是遇到麻烦,可去城防司找周校尉,他人不错,会帮衬着些。”
林越心中一动,想起昨日那位周校尉,便问道:“老丈认识周校尉?”
“认识谈不上,”老吏一边给下一个人发药,一边说道,“不过是常见面罢了。周校尉是个实诚人,前些日子城西闹匪患,他亲自带着人去剿匪,胳膊上被砍了一刀,到现在还没好利索呢。可惜啊,有些人就是看不惯他这样的人,处处给穿小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