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里,死一样安静。
所有人都被朱立生那声嘶吼震住了,没人敢问发生了什么,也没人敢出声。
他们只是从后视镜里,偷偷瞟向那个坐在副驾驶的年轻人。
朱立生的脸绷得像一块铁,拳头攥得死死的,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整条胳膊都在微微发抖。
那双平时看起来憨厚的眼睛,此刻像是烧红的铁块,里面翻滚着的全是吓人的凶光。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被这气氛压得手心直冒汗,脚下油门不自觉地踩到了底。
车子在颠簸的乡间公路上狂奔,车厢里的村民们被晃得东倒西歪,却没一个人敢吭声抱怨。
他们只是觉得,今天的朱立生,跟他们认识的那个完全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车里的死寂。
朱立生像是没听见,依旧死死盯着前方。
铃声固执地响着,一遍又一遍。
坐在后排的一个本家叔叔,壮着胆子提醒了一句:“生子,你电话……”
朱立生猛地回过神,烦躁地掏出手机,看都没看就划开了接听键,吼了一嗓子:“谁啊!”
“我!你他妈是猪脑子吗?!”
电话那头,田娃的声音比他还要暴躁,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朱立生愣了一下,随即怒火烧得更旺了:“田娃?你他妈才有病!我这儿出事了,没空跟你废话!”
“我他妈说的就是你家里的事!”
田娃的声音隔着电话都像是在咆哮!
“你现在是不是火急火燎往回赶,脑子里就想着怎么把朱大海那狗日弄死?”
朱立生没说话,但粗重的喘息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蠢货!你就是个天字第一号的蠢货!”
田娃的声音尖锐得像锥子,一下下扎在朱立生紧绷的神经上,扎的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现在冲回去能干嘛?拿把刀把他剁了?然后呢?
你风风光光进去吃枪子,让你爹下半辈子在监狱门口给你哭坟?让他死了都闭不上眼?”
“我爹被人打了!”朱立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我他妈知道你爹被人打了!我妈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
田娃在那头喘了口粗气,语气却丝毫没有软下来?
“可你动脑子想想!朱大海一个村长,他有多大的狗胆敢当众动手打你爹?
他一个村长敢肆无忌惮的动手打人?这是村长这个身份能干出来的事?
很显然,他背后要是没人,他敢这么嚣张是有底气的?”
朱立生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满脑子都是父亲被打的画面,根本没去想这些。
这一经提醒,他立马咂摸到不对味了!
“人家就等着你动手呢!你现在就是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看到红布就往上冲!
信不信,你前脚动手,后脚公安局的车就能直接开到你家鱼塘!
人证物证俱全,给你定个故意伤人罪,往死里判!
别以为法律是个什么玩意,只要认定你有罪,判一天的是它,判十年二十年的也是它。
到时候你的鱼塘,你的钱,你的一切,都他妈是别人的了!早都吃干拉净了。”
田娃的话很难听,但也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了下来。
朱立生胸口那股烧得他快要炸开的火,瞬间被浇熄了一半。
他依旧愤怒,但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今天在县里的一幕幕。
信访办的油头男,纪委的年轻干部,公安局的和气警察……他们那敷衍的态度,踢皮球的嘴脸,此刻看来,竟是那么的刺眼。
“你以为今天在县里,为什么处处碰壁?
我也是时候才觉察到不对!所以我叫你去公安局直接报案。
回头你没给我打电话我就确定了有问题。肯定有人打招呼了。
你们几十个上百个人,浩浩荡荡就去了县政府,人家没有动静就见鬼了。”
田娃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让朱立生脊背发凉的平静。
“你以为是巧合?我告诉你,不是!这是人家早就布好的局!
三道湾镇里有人盯上你这块肥肉了!可能想等你那边再壮大一点,稳定一点,然后下手。
没想到你带着人上县政府这一出,提前引爆了这颗雷。
朱大海就是人家扔出来试探你的棋子,一条咬人的狗!”
“你打狗,是打给主人看的。你把他打残了,打废了,正好就遂了狗主人的愿。
人家就能名正言顺地进来‘主持公道’,然后把你连皮带骨,吃得干干净净!”
面包车里的村民们模模糊糊听不大清楚,也是听得一头雾水,但他们能感觉到,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
朱立生握着手机的手,不抖了。
他缓缓地靠在椅背上,眼睛里的红光也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
他哑着嗓子,对司机说:“叔,开慢点。”
司机如蒙大赦,赶紧松了油门,车速平缓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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