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立生正被一群记者和主播围得脑仁疼,揣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
表哥。
朱立生心里莫名一跳,跟周围人打了个哈哈,挤出人群,走到稍微安静点的食堂角落,划开了接听键。
“哥!”
“生子,你那边现在说话方便不?”
田娃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半点波澜,像是在单位办公室里喝茶。
“方便,你说。”朱立生应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在斟酌用词,这让朱立生心里那点不安又放大了几分。
“村里要来个新客人,你提前准备准备。”田娃的声音压得很低。
新客人?朱立生一愣,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电话那头,田娃像是知道他的疑惑,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你那个鱼塘,最近动静不小。
动静大了,风就大,有些藏在角落里的灰尘,自然就站不住脚了。”
灰尘?站不住脚?
朱立生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就品过味来了!他想到了朱大海那张油腻又嚣张的脸!
“朱大海他……”
“具体的事,你别问,也别打听。”
田娃直接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告诫,“你只要知道,你那个鱼塘,现在是香饽饽,也是个火药桶。
你把它烧得越旺,名气越大,你就越安全。
你安全了,我才能安稳。总之,放开手脚干,别怕事!”
朱立生捏着开始发烫的手机,半天没动弹。
堵在心口那块叫朱大海的大石头,好像就这么被表哥几句云淡风轻的话给搬开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个小鱼塘,不知不觉间已经和表哥的仕途绑在了一起。
自己是他在村里扎下的一颗钉子,一根撬棍。
自己越成功,他那边的某些对手就越难受。
“我明白了,谢了,表哥。”朱立生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一家人,不说这些。”
田娃话锋一转,“那个新来的客人,叫姜红梅,女的,二十六岁,县里直接派下来的。
重点培养的苗子,下来镀金,也是场考验。
你跟她打交道,多留个心眼,别把她当村里那些妇女干部看。”
二十六岁,女村长。
朱立生脑子里闪过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一脸严肃的女干部形象。
“你做好你自己的生意,村里的事少掺和,跟她保持距离,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田娃最后叮嘱了一句,便挂了电话。
朱立生回到小食堂,一股热浪夹杂着钱味儿扑面而来。
大姑朱全香和小舅妈朱凤正凑在一个大红塑料盆前,盆里堆满了红色的票子,两人眼睛放光,跟看着一盆刚出锅的红烧肉似的。
“我算算啊……光门票就三百二十七个,一个五百,这就是十六万三千五……”
大姑朱全香捻着唾沫,一沓一沓地数着钱,嘴里念念有词,脸上泛着红光。
“我的个娘哎!还有卖饵料的钱!就那几包破泥巴,卖了快十万块!”
小舅妈朱凤一拍大腿,嗓门震得棚顶嗡嗡作响!
“生子,那些人是不是都疯了!钱都不是钱了!”
“大姑,舅妈,都别嚷嚷了。”朱立生走过去,脸色平静。
他把朱大海可能要“被挪挪位置”的事,用田娃那套“灰尘论”简单说了一遍。
“啪嗒”一声,大姑手里刚数好的一沓钱掉回了盆里。
“啥?朱大海那老王八蛋……要倒了?”她瞪圆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小舅妈朱凤先是一愣,随即一拍巴掌,猛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叉着腰就骂开了:
“报应!我的个娘,这就是报应!老天开眼了!
让他再仗着自己是村长欺负咱们老朱家!活该!抓起来才好,让他去啃窝窝头!”
她骂得唾沫横飞,脸上全是解气的痛快。
一直蹲在角落里默默抽着旱烟的朱全才,身子僵了一下。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着儿子,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生子,这事……跟你没关系吧?咱可不干犯法的事。”
“爸,你放心。”
朱立生走过去,拍了拍父亲瘦削的肩膀!
“是他自己屁股不干净,风太大,把他吹倒了,跟咱们没关系。以后,没人敢再惦记咱们的鱼塘了。”
当天下午,鱼塘的热度还没散去,几辆黑色的轿车就悄无声息地开进了朱家湾村。
这动静,比昨天记者来的时候还唬人。
村里人远远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车子没在鱼塘停,径直开到了村西头,稳稳停在了朱大海家那栋气派的两层小楼前。
车上下来几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但神情严肃的男人,二话不说就走进了朱大海家的大门。
没过多久,一阵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怒骂声从院里传出来。
朱立生一家忙完鱼塘的事,趁着不忙,坐着小舅的农用三轮车专门去“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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