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山的书房,气氛比沈墨上次来时更加凝重。这位沈家家主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面前摊开的账册仿佛有千斤重。沈如玉垂手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几分焦躁和不忿。
“父亲!不能再犹豫了!”沈如玉见沈墨进来,只是冷冷瞥了一眼,便继续对沈万山说道,“李御史那边虽然还没松口,但至少我们表明了态度!可二弟他……他这几日变本加厉,几乎将给他的五百两银子全换成了那些公认的废银!这不是胡闹是什么?万一消息有误,这些银子可就全打了水漂!我们沈家如今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沈万山的目光转向沈墨,带着审视和压力:“墨儿,你兄长所言,可是实情?你收购的,尽是那批与崔案牵连最深的旧引?”
“回父亲,正是。”沈墨坦然承认,不卑不亢。
“你!”沈如玉气得差点跳脚,“父亲您听听!他这是执迷不悟!”
沈万山抬手制止了沈如玉,盯着沈墨:“给为父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服我,继续让你‘胡闹’下去的理由。”
沈墨深吸一口气,知道关键时刻到了。他不能透露周奎的存在,但可以抛出那个结论。
“父亲,兄长,请稍安勿躁。”沈墨走到桌前,目光扫过那堆旧引,“我们皆以为此乃死局,但或许,局面并非如此悲观。”
“哦?莫非二弟有通天之能,能让李御史改变主意?”沈如玉语带讥讽。
“非是改变主意,而是洞悉其意。”沈墨缓缓道,“李御史新官上任,清查旧引,目的何在?无非是立威、清账、充盈府库。若将旧引一概作废,看似严厉,实则断了盐路,伤了盐税根本,于国于民,乃至于他李御史的政绩,有何益处?”
沈万山眼神微动,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沈如玉也皱起了眉头。
“故而,孩儿推断,此番清查,雷声大,雨点却未必如想象中那般骇人。”沈墨继续分析,“最终,大部分旧引,尤其是那些牵扯不深、只是碍于旧例的,极有可能在经历一番‘核查’后,被允许兑盐。”
“这只是你的猜测!”沈如玉反驳。
“是猜测,但有迹可循。”沈墨语气笃定,“关键在于,朝廷,或者说李御史,需要一个台阶,需要一个‘说法’。这个说法,就是盐商们的‘诚意’。”
“诚意?”沈万山若有所思。
“不错。”沈墨点头,“主动补缴一部分历年积欠的盐课,或认缴一笔‘罚银’,以示悔过,支持新政。此所谓——‘投名状’!”
“投名状”三字一出,沈万山身躯微微一震,眼中爆发出精光!他经商多年,与官府打交道经验丰富,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这不是明抢,而是潜规则,是交易!用钱,买一个平安,买一个通行证!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肯出这笔钱,手中的旧引,包括你收购的那些‘死引’,都能起死回生?”沈万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是看到希望后的激动。
“十之八九!”沈墨肯定道,“而且,正因我们收购的这批引子价格极低,即便加上需要缴纳的‘投名状’,其总成本也远低于旧引的正常价值!一旦核准兑盐,利润何止数倍?!”
账,瞬间算明白了!
沈如玉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层弯弯绕。但他随即质疑:“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万一你判断错了呢?万一朝廷就是要严办呢?”
“所以,我们需要验证,需要抢时间!”沈墨目光锐利,“父亲,当务之急,是立刻确认这‘投名状’的消息是否属实,以及具体需要缴纳多少。同时,趁着消息还未完全传开,市面上对这批旧引依旧恐慌抛售之际,我们必须……再吃进一批!”
“还要买?!”沈如玉失声。
“对!而且要快,要隐秘!”沈墨斩钉截铁,“等消息明朗,旧引价格必然飙升,到时再动手就晚了!我们现在是在和时间赛跑,是在和其他可能也嗅到风声的盐商赛跑!”
沈万山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沈墨的计划太过大胆,近乎赌博。但其中的逻辑,却又如此清晰诱人。
最终,对巨额利润的渴望,以及对沈墨那份超乎年龄的冷静和洞察力的某种信服,压倒了他的谨慎。
“好!”沈万山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墨儿,此事由你全权负责!需要多少银子,直接去账房支取,我会交代下去!记住,务必隐秘!”
“父亲!”沈如玉惊呼,满脸不可思议。父亲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这个庶弟?!
“如玉!”沈万山沉声道,“你负责继续与李御史那边周旋,打探‘投名状’的具体数额和方式。双管齐下!”
沈如玉张了张嘴,看着父亲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得将满腹的不满和嫉妒硬生生咽了回去,咬牙道:“……是,父亲。”
沈墨心中一定,知道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迈出。他立刻行动起来,凭借沈万山的授权,迅速从账房调集了五千两白银!这几乎是沈家目前能动用的所有流动资金的一大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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