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潭水如同无数根钢针,瞬间刺透了沈墨的肌肤,直扎骨髓。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他的胸腔,耳朵里灌满了瀑布砸落的闷雷般的轰鸣。他死死咬着牙,一只手紧紧攥着苏雨荷的手腕,另一只手将已经开始呛水、惊恐挣扎的沈安托出水面一瞬,急促地喊了一句:“憋气!”
下一刻,他拉着母子二人,奋力向着猎人消失的方向——瀑布正下方潜去。
视野瞬间被墨绿色的混沌吞噬。光线在这里被扭曲、吸收,只剩下模糊的暗影。冰冷的水流裹挟着他们,像是要被卷入无尽的深渊。沈墨能感觉到苏雨荷身体的剧烈颤抖,以及儿子弱小身躯传来的恐惧。
就在他肺部开始火烧火燎,意识因缺氧而有些模糊的刹那,他猛地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侧下方传来!不是瀑布直砸下来的那种垂直力量,而是一股横向的、湍急的暗流!
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求生的本能,他顺着那股力量猛地一蹬腿!
“哗啦——”
出乎意料,并非浮出水面,而是头部猛地撞破了某层水膜,重新接触到了空气!
他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这潮湿、带着浓重土腥味和某种陈旧气息的空气。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身后瀑布水帘透过些许微光,勾勒出一个幽暗、巨大的轮廓。
这是一个隐藏在瀑布后面的洞穴。
“咳咳……雨荷!安儿!”他急忙摸索,发现苏雨荷也刚刚冒出头,正剧烈地喘息和干呕,怀里的沈安被水呛得大哭起来,哭声在封闭的洞穴里激起回响。
紧接着,身后水声接连响起。
“公子!夫人!”是赵虎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他拖着几乎昏迷的沈勇,和观墨以及另外两名伤势较轻的护卫相继挣扎着潜了进来。人人湿透,狼狈不堪,脸上混杂着水珠、血污和惊魂未定。
“点……点火折子……”沈墨喘息着下令,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
一名护卫颤抖着从油布包里取出勉强未湿透的火折子,用力吹燃。微弱的光晕扩展开来,勉强照亮了方圆数步的范围。
火光跳动,映出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穹顶高耸,垂挂着些许湿漉漉的钟乳石。他们身处一个水潭边缘,这水潭与外面的深潭相连,正是那股暗流将他们卷了进来。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岩石,布满了湿滑的苔藓。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不远处一块稍高岩石上的那个身影。
暗色劲装紧贴着他精悍的身躯,水珠正从他身上不断滴落,在寂静的洞穴里发出“嘀嗒”的轻响。他脸上的黑布依旧蒙着,只露出一双在火光映照下依然平静无波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如同山魈审视着误入巢穴的旅人。
气氛瞬间再次紧绷起来。
赵虎几乎是下意识地挪步,挡在了沈墨和那猎人之外,尽管他自己也伤痕累累,体力透支。护卫们也都握紧了手中残破的武器,眼神充满警惕。这个猎人刚才展现的杀戮技艺太过骇人,谁也无法确定他是友是敌。
沈墨推开赵虎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迎着猎人的目光,艰难地站直身体,尽管浑身冰冷,体力濒临极限,但还是努力维持着基本的仪态,拱手一礼,声音因寒冷和虚弱而微微发颤:
“多谢……阁下再次援手之恩。沈墨……感激不尽。”
猎人没有任何回应。他的目光在沈墨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受伤的沈勇、惊恐的苏雨荷和啼哭的沈安,最后落在那名举着火折子的护卫身上。
他抬手指了指洞穴深处一个干燥些的角落,那里似乎堆放着一些东西。
然后,他不再理会众人,自顾自地走到水潭边,开始清理他那把黝黑的短刃和弩机上的水渍,动作专注而细致,仿佛刚才那场血腥杀戮和此刻洞穴里多出来的这群人,都与他无关。
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沈墨心中念头飞转。此人两次出现,都救了他们。第一次赠肉,或许可以说是怜悯。但这一次,精准地找到他们,并在绝境中出手,引他们进入这隐秘洞穴……这绝不可能只是巧合。
他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父亲那句“要防”,是否也包含了此类神秘人物?
“先处理伤口,安顿下来。”沈墨压下心中的重重疑虑,低声吩咐。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众人挪到猎人示意的角落。这里果然铺着一些干燥的茅草,甚至还有一个简陋的石灶,旁边堆着少量柴薪和一个破旧的瓦罐,显然猎人并非第一次来此。
赵虎和观墨赶紧帮沈勇处理箭伤。箭簇入肉颇深,好在未伤及要害,但失血不少,沈勇脸色苍白,意识有些模糊。苏雨荷顾不得自己浑身湿冷,忙着安抚哭闹的沈安,解开湿透的襁褓,用尚且干燥的里衣将他裹住。
火折子的光有限,洞穴大部分区域仍隐藏在深沉的黑暗中,只有瀑布的水声透过岩壁隐隐传来,提醒着他们外面世界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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