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薄皮信笺在沈墨指间微微颤抖,发出枯叶摩擦般的细微声响。篝火的光晕落在上面,母亲的笔迹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眼底,烙进他的神魂。
“青霞先生遗物”……“宫内”……“前朝秘宝”……“背后主使”……
这些字眼在他脑中疯狂冲撞,搅得他天旋地转。他一直以为的倾轧、报复,原来不过是冰山浮出水面的一角。水下潜藏的,是足以将他、将整个沈家碾为齑粉的巨兽。郑家?郑家或许只是一条闻着腥味扑上来的鬣狗!
他猛地攥紧信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一股混杂着巨大恐惧、滔天恨意和深深无力的浊气堵在胸口,让他几乎窒息。父亲探查此事招致杀身之祸,母亲留下这封绝笔,心中该是何等绝望与担忧?
“……莫要执着于复仇,速离扬州,隐姓埋名……”
母亲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带着泣血的哀求。
隐姓埋名?还能吗?
从他逃出扬州城的那一刻,不,从他父亲身死,或许更早,从他沈墨出生在沈家,这命运的绞索就已经套上了他的脖颈。如今,这封密信更是将绳索狠狠收紧。
他下意识地再次看向那信末被水渍模糊的地方。“……或有……”“或有”什么?内奸?更大的阴谋?还是……母亲未能查清的线索?
他几乎是匍匐着,将脸凑近那篝火,手指颤抖地摩挲着那块模糊的痕迹。不是普通的水渍,颜色略深,带着一点极淡的……褐黄色?像是……泪水混着别的什么干涸了。
是血吗?母亲写下这封信时,难道……
他不敢想下去。借着火光,他拼命辨认那被污渍覆盖的笔画轮廓。第一个字,隐约像是个“身”字,或者是“躬”?第二个字,似乎有“丿”和“捺”的走势,像“入”,又像“人”……
“身入”?“躬人”?什么意思?
他看得眼睛发涩,头脑胀痛,却依旧无法确定。那模糊的痕迹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断了最关键的信息。
“呃……”
旁边沈勇又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将沈墨从近乎魔怔的状态中惊醒。他猛地抬头,发现赵虎、观墨,甚至苏雨荷,都正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询问。他刚才失态的样子,定然落入了他们眼中。
而那个猎人,依旧坐在阴影里,火光只能勾勒出他一个模糊的、沉静的轮廓。他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又仿佛洞悉一切。
沈墨迅速将皮信重新折好,紧紧攥在手心,塞回怀中,紧贴着心脏的位置。那里,冰凉的印信和带着母亲气息的荷包并排躺着,如今又多了一份重若千钧的秘密。
他不能说出来。至少不能在这里,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母亲信中的警告犹在耳边——“非止外敌”。赵虎可信吗?观墨呢?另外两个护卫呢?猎人的存在更是如同一把悬顶之剑。
他深吸一口带着烟火和血腥味的潮湿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的震惊与惶惑被他一点点压下去,换上了一副略显疲惫但强自镇定的神情。
“是……家母留下的一些叮嘱。”他迎着赵虎询问的目光,声音沙哑地解释了一句,语焉不详。
赵虎张了张嘴,似乎想追问,但看到沈墨那深不见底、带着血丝的眼睛,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重重叹了口气,眼神更加凝重。
洞穴内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沈勇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洞穴深处那永恒不变的、细微的水滴声。
沈墨靠在冰冷的岩壁上,闭上眼睛。母亲的密信像一团火在他怀中燃烧。前朝秘宝……宫内……这些线索如同散落在无边黑暗里的碎片,他拼凑不出全貌,却本能地感到灭顶之灾正在逼近。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脚下的路已经彻底改变。不再是简单的逃亡求生,而是踏入了一个更加凶险、更加迷雾重重的棋局。而他,手无寸铁,身无所长,却被迫成为了这棋局中,一颗自己都无法掌控生死的棋子。
猎人那边,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似乎是调整姿势的细微响动。
沈墨的眼皮颤动了一下,没有睁开。
这个带来真相又沉默如谜的男人,他究竟是谁?是这棋局外的旁观者,还是……执棋之人?
(第五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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