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尖锐的唿哨,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洞穴里每个人的耳膜,又迅速被浓稠的黑暗吞没。
猎人最后那一下剧烈的抽搐,眼中爆发的、混杂着震惊与刻骨恨意的光芒,以及随后彻底熄灭的生机,都发生得太快,太诡异。洞穴里一时间只剩下众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和洞外隐约传来的、山风吹过岩隙的呜咽。
他死了。
这一次,是真的死了。身体以一种奇异的、半蜷缩的姿态僵在那里,肩头被血浸透的布条不再有新的血色蔓延,因为源头已经枯竭。
沈墨还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冰凉的“青鸢令”,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牌子的棱角硌着掌心,传递来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实质感。
“他……他没气儿了。”赵虎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确认事实后的虚脱。他伸手,试探着将猎人脸上那歪斜的黑布轻轻拉下。
火光太暗,看不清全貌,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紧抿的、失了血色的嘴唇,以及眉心一道浅浅的、旧年的疤痕。不算年轻,却也看不出具体年岁,只有一种被风霜和某种沉重事物长久磨砺过的痕迹。
没人说话。一种复杂的情绪在黑暗中弥漫——有劫后余生的余悸,有对逝者(尽管神秘莫测)的些微哀恻,但更多的,是一种失去了强大倚仗后,更深沉的、无所依凭的茫然与恐惧。
这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曾经是他们活下去的最大希望。现在,希望变成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和一块不知是福是祸的牌子。
“那哨声……”观墨怯生生地开口,打破了死寂,“是……是那些追兵吗?”
没人能回答。那哨声太独特,不像是寻常匪类联络所用。
赵虎烦躁地抹了把脸,手上还沾着猎人的血。“管他娘的是什么!这地方不能待了!天快亮了,那帮杂种搜不到人,肯定会扩大范围!”
他的目光落在沈墨紧握的拳头上,又扫过猎人的尸体,眼神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 practicality 占了上风。“公子,这牌子……还有他……”他指了指猎人的尸体,“怎么办?”
沈墨缓缓直起身。胸口被猎人点过的地方依旧残留着某种触感,怀里母亲的密信和荷包沉甸甸地贴着肌肤。他看着地上那具再无生息的躯体,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用最后的力气,将这块“青鸢令”和“北雁栖”这个模糊的方向交到了他手上。
是遗托?还是……另一个更大陷阱的开启?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们不能带着一具尸体逃亡。
“埋了。”沈墨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就在这里,找个地方,让他入土为安。”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对这份救命之恩(无论初衷为何)的回报。
赵虎没有反对。他招呼观墨和另一名护卫,在洞穴深处找了个相对松软的角落,用腰刀和手开始挖掘。泥土混合着碎石,进展缓慢,黑暗中只听到粗重的喘息和泥土翻动的窸窣声。
苏雨荷抱着孩子,缩在另一边,默默垂泪。沈勇靠坐在岩壁上,因失血和疲惫,意识有些模糊。
沈墨没有参与挖掘。他靠着岩壁坐下,将那块“青鸢令”再次拿到眼前,借着愈发微弱的、黎明前最黑暗的光线,反复摩挲着上面那个“鸢”字和背面的图案。
北雁栖……
他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不像官府,不像驿站,更不像寻常村镇的名字。带着点江湖气,又有点隐逸的味道。在哪里?猎人临死前只说了个“北”的方向。
他将牌子小心地收起,和母亲的密信、家族印信放在一起。这三样东西,如今成了他身上最重的负担,也是……唯一的线索。
挖掘的声响停了。一个浅坑勉强挖好。
赵虎和观墨他们将猎人的遗体抬过去,小心地放入坑中。那柄青色的剑,赵虎犹豫了一下,看向沈墨。
“带着。”沈墨低声道。这剑,或许也是线索,或许关键时刻能防身。
赵虎将剑取下,放在一旁。然后,几人开始默默地将泥土推回坑中,覆盖住那具曾经矫健、如今冰冷的身躯。
没有仪式,没有标记。只有黑暗和沉默,见证着这个无名者的埋葬。
当最后一捧土盖上,将一切痕迹掩埋时,洞穴外,天际终于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般的灰白。
天,要亮了。
而他们也必须离开了。
沈墨最后看了一眼那处新翻的、毫不起眼的泥土,仿佛要将这个地点,连同那个代号“青鸢”的男人,一起刻进脑海里。
他拿起那柄青色的剑,入手沉重,冰凉的剑鞘带着死者最后的体温。
“走。”他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
前路未知,杀机四伏,手里多了一块催命符般的令牌和一柄染过血的剑。
但他们,还活着。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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