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鲜红的绳结,在沈墨掌心躺着,像一滴凝固的血,与这荒驿的死寂格格不入。他端详片刻,看不出更多名堂,便小心地将其收起,与那“青鸢令”放在一处。
赵虎又在屋内仔细搜查了一圈,除了些破烂杂物和那具冰冷的尸体,再无其他发现。
“看来是遭了劫道的流民,死在这里有些日子了。”赵虎用刀鞘拨弄了一下死者身边空瘪的包袱,下了判断,“这地方晦气,不能久留,但外面天已大亮,我们这般模样出去,太扎眼。”
他目光扫过众人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样子,最终落在那间还算有顶有门的厢房上。“收拾一下,在这里歇息片刻,处理伤口,等日头再偏西些,寻个隐蔽时候再走。”
这提议无人反对。经历了连番惊吓和奔逃,所有人的体力精力都已透支到了极限。
观墨和那名护卫强打精神,将那具流民的尸体拖到远处草丛中草草掩埋,算是尽了点人道。赵虎则和沈墨一起,将厢房内歪倒的桌椅清理到角落,又找来些相对干净的干草铺在地上,勉强弄出个能落脚休息的地方。
苏雨荷抱着孩子坐在干草上,终于敢稍微放松一直紧绷的神经。她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哄着怀中似乎永远睡不醒的孩子,眼角还挂着泪,神色却比之前安定了一些。
沈勇被安置在靠墙的位置,赵虎重新检查了他的箭伤,幸好没有恶化,只是失血过多让他极度虚弱。赵虎又从猎人的皮囊里找出剩下的墨绿色药膏,给他换了一次药。
沈墨自己也疲惫地坐下,将那柄青色的剑横在膝上。剑鞘冰凉,上面的云纹在从破窗透进的微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他伸手,轻轻抚过剑柄上那被磨得光滑的丝线,仿佛能感受到前任主人留下的印记。这柄剑,连同那块“青鸢令”,是那个沉默的猎人留下的最后遗物,也成了他们前路上唯一的、模糊的指引。
赵虎忙活完,也一屁股坐在沈墨旁边,拿起水囊灌了几大口,长长吁了口气。“他娘的……总算能喘口气了。”他抹了把嘴,看向沈墨膝上的剑,“公子,这剑……还有那牌子,您怎么看?”
沈墨沉默了一下,将“青鸢令”也拿了出来,放在两人之间的干草上。“‘青鸢’应该是一个代号,或者一个组织的名称。这令,是信物。他临死前说‘凭此令,去北雁栖’。”
“北雁栖?”赵虎皱眉,咀嚼着这个名字,“没听说过这地方。北边大了去了,这上哪儿找去?”
“不知道。”沈墨摇头,眉头紧锁,“但这是他用命换来的线索,也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他顿了顿,低声道,“赵叔,我怀疑……猎人的身份,恐怕牵扯极大。我母亲留下的信里,提到过‘青霞先生遗物’,也提到背后可能有‘宫内’的黑手。而猎人,他在昏迷中呓语过‘紫宸’。”
“紫宸?!”赵虎倒吸一口凉气,他是行伍出身,自然明白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凝重,“宫内……我的老天爷……公子,这……这趟浑水,怕是比我们想的还要深不见底啊!”
沈墨苦笑道:“现在已经由不得我们了。从我们逃出扬州城,不,或许更早,就已经在这浑水里了。如今,不过是看得更清楚了些这水有多深,多浑。”
赵虎沉默了,看着那块黝黑的令牌和那柄青剑,眼神复杂。他知道沈墨说的是事实。原本以为只是家族仇杀,最多牵扯到地方豪强郑家,如今却隐隐指向了那九重宫阙,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一个武夫能理解和应对的范畴。
“那……公子,我们接下来……”赵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先活下去。”沈墨斩钉截铁,“找到‘北雁栖’,不管那里有什么,是陷阱还是生机,总比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这荒山野岭乱窜要强。这令牌,或许就是敲门砖。”
他收起令牌和剑,目光扫过蜷缩休息的众人,最后落在窗外那片被阳光照得有些晃眼的废墟上。“休息一个时辰。然后,我们向北。”
一个时辰的休整,对于伤疲之众而言,短暂得如同眨眼。但就是这片刻的安宁,生起的一小堆驱散湿寒的篝火(在屋内角落,小心控制着烟雾),分食的最后一点干硬肉脯和找到的、勉强能入口的野果,以及相对安全的环境,都让众人的精神恢复了不少。
沈勇的脸色不再那么死人般惨白,苏雨荷也能对着孩子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观墨和那名护卫靠着墙壁打起了盹,发出轻微的鼾声。
沈墨没有睡。他靠在墙边,手里摩挲着那枚鲜红的绳结,心中疑虑未消。这荒驿,这流民尸体,这诡异的绳结……真的只是巧合吗?
但他没有更多线索,只能将疑虑暂时压下。
时辰一到,赵虎便叫醒了众人。熄灭火堆,掩盖痕迹,一行人再次踏上路途。这一次,方向明确——向北。
穿过荒驿废墟,越过芦苇荡,重新进入莽莽山林。有了明确的方向,脚步似乎也踏实了一些,尽管前路依旧漫长未知,但总好过毫无希望的奔逃。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投下斑驳的光影,林间有鸟鸣声声,暂时驱散了部分阴霾。沈墨深吸一口林中清冷的空气,感受着怀中那几样沉重物件传来的实质感。
猎人死了,但他的剑和令还在。
谜团更深了,但方向似乎清晰了一点。
他们还在活着,还在向前。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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