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隆昌号总号出来,沈墨没回客栈,反而带着赵虎去了三江口最热闹的望江楼,点了几个小菜,优哉游哉地喝起茶来,仿佛真是个了结了一桩麻烦事、心情舒畅的商人。
“公子,咱不赶紧琢磨琢磨那暗格的事儿,跑这儿来喝茶?”赵虎有些不解,压低了声音问道。
沈墨呷了口茶,笑眯眯地看着楼下码头上依旧有些躁动的人流:“赵叔,钓鱼得沉住气。咱们刚在钱胖子那儿点了把火,现在要做的,是让这火烧得更旺点,顺便看看,有没有别的鱼被惊出来。”
他让观墨继续去散播更“精确”的流言,这次不再是空穴来风,而是夹杂着从隆昌号内部听来的、关于那批“紧俏货”可能出问题的细节,真真假假,更难分辨。
果然,不到半天功夫,流言就升级了。市面上开始传闻,隆昌号不仅货物可能出了问题,连资金周转都遇到了麻烦,钱主事正在暗中抛售一些不太重要的产业回笼资金。
这流言一出,效果立竿见影。一些原本就和隆昌号有生意往来,或者被其压榨已久的中小商户坐不住了。他们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开始蠢蠢欲动。
第二天,就有一家原本依附于隆昌号、负责提供船用绳索帆布的小商号掌柜,战战兢兢地来到隆昌号总号,小心翼翼地提出,想提前结算上一批货物的尾款。
钱主事正在为流言和那批货焦头烂额,见这小虾米也敢来触霉头,顿时火冒三丈,直接把人家轰了出去。
可他这一轰,坏事了。
那被轰出去的小掌柜,在外面哭天抢地,直嚷嚷隆昌号仗势欺人,要赖账,这下更是坐实了“资金周转不灵”的传闻。
紧接着,又有两家供货商找上门来,语气虽然客气,但意思很明确:结款,或者暂停后续供货。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隆昌号平日里霸道惯了,得罪的人太多,此刻稍显颓势,那些积压已久的怨气和恐惧,就转化成了实际行动。
隆昌号总号门前,一下子热闹起来。不再是往日里巴结奉承的场面,而是多了不少前来“关切”或“催账”的面孔。钱主事被搅得不胜其烦,脾气愈发暴躁,对手下人也动辄打骂,搞得总号内部人心惶惶。
沈墨坐在望江楼上,远远看着隆昌号的混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有让钱主事自顾不暇,让隆昌号内部乱起来,他才有机会趁虚而入,去碰那个藏在书案下的暗格。
“火候差不多了。”沈墨放下茶杯,对赵虎道,“赵叔,轮到咱们上场‘雪中送炭’了。”
当天下午,化身“墨掌柜”的沈墨,再次出现在了隆昌号总号门口。这一次,他手里没拿账本,身后也没带闹事的人,而是一脸诚恳地对门口护卫说:“劳烦通禀钱主事,就说上午那位墨掌柜,有解决当前困局的法子,特来献策。”
护卫见他去而复返,又是这般说辞,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
此刻的钱主事,正被几个催账的商户缠得脱不开身,听到“墨掌柜”有法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多想,连忙让人把他请了进来。
再见钱主事,这位胖主事明显憔悴了不少,眼袋浮肿,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烦躁。
“墨掌柜,你说有法子?什么法子?”钱主事迫不及待地问,连客套都省了。
沈墨不慌不忙,先看了看旁边那几个一脸不善的商户。
钱主事会意,挥挥手,不耐烦地对那几人道:“你们先回去!货款的事,容老夫再筹措几日!绝不会断了你们的!”
那几人将信将疑,但见钱主事发了话,也只能暂时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钱主事和沈墨两人。
“墨掌柜,现在可以说了吧?”钱主事盯着沈墨。
沈墨微微一笑,从容道:“钱主事,贵号眼下之困,无非是流言缠身,资金暂缺,引得人心浮动。在下不才,在南边还有些家底,或许可以拆借一部分现银,助贵号暂渡难关,平息流言。”
借钱?钱主事愣了一下,仔细打量沈墨。这人来历不明,上午来为账目,下午又来送钱?他本能地觉得有问题,但眼下他确实急需现银稳住局面,这诱惑太大了。
“墨掌柜如此热心,不知……有何条件?”钱主事是老江湖,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条件嘛,好说。”沈墨笑得像只狐狸,“第一,利息按市价再加两成。”这是趁火打劫,但也合情合理。
钱主事皱了皱眉,没反对。
“第二,”沈墨压低了声音,“在下对贵号的生意很是钦佩,想借此机会,与贵号建立更深的合作。比如,那批据说‘不太顺利’的紧俏货,或许在下可以帮忙寻些门路,分担风险?”
他这话,既是试探那批货的虚实,也是为自己后续接触隆昌号核心业务铺路。
钱主事眼神闪烁,没有立刻回答。那批货是他现在最大的心病。
“至于第三嘛……”沈墨话锋一转,语气轻松起来,“也算是个不情之请。在下对古玩木器略有研究,上午见钱主事这张紫檀书案,工艺精湛,甚是喜爱。不知能否让在下仔细观摩一番?若钱主事肯割爱,价钱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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