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源号倒台的消息,像一块投入死潭的巨石,在三江口荡开层层浑浊的涟漪。往日与广源号往来密切的几家商号,纷纷紧闭门户,掌柜们称病的称病,外出探亲的探亲,唯恐那漕运衙门的锁链下一刻就套上自己的脖颈。码头上力夫们的吆喝声似乎都低了几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胡巡检雷厉风行,将广源号董掌柜等人下狱后,并未急着升堂问案,而是将其单独关押,派了最信任的兵丁把守,不许任何人探视。他知道,这条线后面牵着大鱼,稍有不慎,不仅前功尽弃,自己也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是夜,乌云蔽月,闷雷滚滚,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敲打着屋檐窗棂,噼啪作响。
隆昌号总号书房内,烛火被门缝渗入的冷风吹得摇曳不定。钱友仁独自一人缩在宽大的紫檀木椅里,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裘,却仍觉得寒气刺骨。窗外每一次电闪,都让他肥硕的身躯不由自主地一颤,仿佛那白光下一刻就会化作勾魂的锁链。
广源号董掌柜的下场就在眼前,水下的秘密已然暴露,下一个会是谁?他想起这些年经手的一笔笔黑账,想起那些被“锚公”势力处理掉的“不听话”的人,冷汗混着油腻,浸湿了内衫。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他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与挣扎。如今能指望的,似乎只有那个神秘莫测的“墨掌柜”了。虽然不知其深浅,但至少……至少他目前还需要隆昌号这个壳子,不是吗?
就在这时,书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管家惊慌失措的声音:“主事!主事!不好了!后院……后院墙角发现……发现这个!”
管家连滚爬爬地冲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用油布包裹、湿漉漉的物件,脸色惨白如鬼。那油布包不大,形状却让钱友仁瞳孔骤缩——那分明是一把匕首的轮廓!
钱友仁猛地从椅子上弹起,一把抓过油布包,颤抖着打开。里面果然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刀身还沾着泥水,而刀柄之下,压着一小块粗糙的麻布,上面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画着一个简陋却狰狞的——船锚!
“噗通!”钱友仁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匕首当啷一声掉在身边。他指着那块麻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警告!这是来自“锚公”的警告!他们知道自己暴露了,他们在清理门户!这匕首今日能插在后院墙角,明日就能插在他的心口!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冲垮了钱友仁最后一丝侥幸。他猛地爬起来,也顾不得体统,抓住管家的衣襟,嘶声道:“快!快去客栈!请墨掌柜!现在就去!就说……就说钱某有性命攸关之事相求!”
雨夜中,一辆马车冲破雨幕,疾驰向沈墨下榻的客栈。
而此刻的沈墨,正站在客栈房间的窗前,看着窗外被暴雨扭曲的灯火。赵虎无声地站在他身后。
“公子,这雨来得蹊跷。”赵虎低声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沈墨淡淡道,“广源号一倒,有些人坐不住了。这雨夜里,正好行事。”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和客栈伙计的通传:“墨掌柜,隆昌号钱主事府上的管家求见,说有十万火急之事!”
沈墨与赵虎对视一眼,眼中并无意外。
“让他进来。”
管家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冲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墨掌柜!救命啊!我家主事……主事他……”他语无伦次地将后院发现匕首和船锚标记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墨静静听完,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知道了。回去告诉钱主事,让他稍安勿躁,沈某……稍后便到。”
管家如蒙大赦,连连磕头,这才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
“公子,钱胖子这是被吓破胆了。”赵虎道。
“嗯。”沈墨转身,拿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袍,“他越是恐惧,对我们越是有利。等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让他把知道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
他系好衣带,目光沉静如水。
“走吧,赵叔。去看看我们这位钱主事,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这雨夜,正是听故事的好时候。”
主仆二人披上油衣,踏入瓢泼大雨之中,身影很快消失在迷蒙的雨幕和闪烁的雷光里。今夜,注定有许多秘密,要随着这场暴雨,被冲刷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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