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夫们闻言,脸上疲惫之色更浓,却无人敢懈怠,纷纷握紧了赶车的鞭子或是放在车上的短棍。
他们大多是被征发来的贫苦农户,穿着打满补丁的短褐,手脚因常年劳作而粗糙开裂。
十二辆马车的车轮沉重地碾过路面的碎石,发出持续而刺耳的“吱呀”声,在这荒凉死寂的官道上,传得格外远。
路旁的田地早已荒芜,龟裂的泥土中看不到半点绿色,偶尔能见到几具蜷缩的、被乌鸦和野狗啃噬得面目全非的流民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腐败腥气——这便是明末北方的真实写照,生灵涂炭,人命如草。
队伍行进了约莫两个时辰,气氛愈发凝重。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老张单骑奔回,脸上不见了之前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李头儿!前面三里地,一棵大腿粗的枯树被人为锯断,横在了官道正中,堵得严严实实!绝非自然倒塌!”
李渡眼神骤然一缩,心中暗道:‘来了!’ 他立刻沉声下令:“全体都有!辅兵、书吏,立刻穿戴皮甲!民夫,抄家伙,准备迎敌!”
队伍的气氛瞬间绷紧,金属甲叶碰撞的哗啦声、急促的呼吸声、民夫们慌乱寻找棍棒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队伍在李渡的指挥下,保持着戒备队形,又向前缓慢行进了约两里地。
李渡猛地勒住马,抬手示意队伍缓慢前行。他双眼微闭,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精准的雷达般扫向前方那片看似平静的树林。“果然……树后,左二右三,气息粗重带着戾气……侧翼草丛里还趴着几个,哼,跟了一路,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是怕我们跑了?”
“全体戒备!枪盾上前,弓箭手准备!”李渡陡然睁开双眼,厉声大喝,声音如同惊雷炸响,“老张,胖子何在?”
“胖子在断树附近监视,让我回来报信!”老张急声道。
李渡不再多言,示意队伍以战斗队形缓慢前压。
十二辆马车被迅速调整,尽可能靠拢,形成简易屏障。
辅兵们各就各位,长枪手和盾牌手组成前后交错的小型枪阵,民夫们则手持短棍、锄头,紧张地守在车旁,脸色惨白。
“王先生,周先生,看好粮车,无论发生何事,不得慌乱!”李渡再次叮嘱,随即一夹马腹,独自催马向前。
他缓缓抽出了那柄沉重的关公刀,冰冷的刀身在灰暗天光下反射出幽幽寒芒,一股无形的煞气开始弥漫。
又前行一里,与在前方监视的胖子汇合。
车队刚靠近那棵横亘道路的断树,就见四个手持明晃晃钢刀的汉子从树后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为首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直划到嘴角,他斜撇着嘴,眼神凶狠如饿狼,声若洪钟:“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胖子策马靠近李渡,压低声音急促道:“头儿,树后影影绰绰,至少还藏着十几号人,都拿着家伙!”
李渡面无表情,淡淡道:“我知道。算上两边草丛里跟梢的,拢共二十人左右。跟了一路,怕是耐心耗尽了。” 他目光扫过那四个拦路山贼,如同看几只待宰的羔羊。
李渡冷笑一声,催马又上前几步,关公刀遥指络腮胡,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就凭你们这几个插标卖首的毛贼,也敢拦我大明官军的粮车?活腻味了不成?”
络腮胡闻言,不仅不惧,反而仰天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暴戾和不屑:“官军?哈哈哈!如今这他妈什么世道?官军比咱这山里的好汉还不如!识相的,乖乖把粮车、钱财,连带着身上这层皮都给爷爷留下,或许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
他身旁三个山贼也跟着龇牙咧嘴地叫嚣起来,挥舞着钢刀,试图用声势吓倒对方。
李渡眼神彻底冰寒,精神力清晰地感知到树后和两侧草丛中的山贼已经按捺不住,杀气开始升腾。
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看来,不让你们见识见识血是什么颜色,你们是真不知道‘死’字有几种写法。”
话音刚落,那络腮胡猛地将手中钢刀向前一挥,发出嘶哑的咆哮:“兄弟们!并肩上啊!抢了粮,快活似神仙!”
随着他的吼声,树后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十几个手持各式兵刃的山贼,有拿锈迹斑斑钢刀的,有持木棍削尖长矛的,还有挥舞着柴斧的,个个面目扭曲,眼神疯狂,嗷嗷叫着扑杀过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群!
“枪盾阵,前顶!弓箭手,至我身侧,自由散射!”李渡的命令简洁而清晰。
前排四名手持长枪和盾牌的辅兵立刻低喝一声,盾牌交错,长枪如林般从缝隙中探出,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死亡之墙,将汹涌而来的山贼死死阻隔在五步之外。
这个距离,对于经过基础训练的辅兵来说,山贼简直就是活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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