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说话的瞬间，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柳成业眼底深处，一丝转瞬即逝的，带着强烈怨恨与厌恶的冷意。那种眼神，绝非是对一个无关之人的简单审视，而是对“沈家医术”深入骨髓的仇视。
沈念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关于柳成业的所有情报——商道主事、前太子追随者、沈氏旧案刽子手后代。
她明白了，他之所以提到“沈氏”，并非是想示好，而是想试探她对沈家旧案的了解程度，以及她与沈家医典的关系。
她决定反击，将试探的主动权夺回来。
沈念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种身为沈氏后人的无奈与感慨，同时故意提起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
“柳主事有所不知，九转还魂草虽然珍贵，但若是没有配方，也只是凡草一株。当年沈氏医典失落，其中收录的正是此草的药引配方。沈念在京城时，曾听闻云岭宗似乎掌握了沈氏医典的部分残卷。”
她这一番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柳成业的心防。她不仅证实了自己与沈氏医典的关联，更将“云岭宗”这个隐世宗门的名字抛了出来。
柳成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瞬，虽然很快被他那温文尔雅的面具所覆盖，但沈念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警惕，以及被提及“沈氏医典”时那种强烈的、压抑着的怒火。
“夫人竟知道云岭宗？”柳成业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点，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语气中的试探意味已经不再掩饰。
沈念垂下眼帘，语气带着一丝柔弱：“沈氏一脉，对先祖遗物，总归有些念想。不过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最安全的中立区。
柳成业的内心此刻翻腾不已。他来之前，只把沈念当做一个可能知道些许沈家秘密的棋子。现在看来，她不仅知道“九转还魂草”，甚至提到了“沈氏医典”和“云岭宗”。这庶女，比沈映雪那个草包嫡女危险百倍。
他现在可以确定两件事：第一，沈念的医术和谋略，足以对前太子的计划构成威胁；第二，她南下绝非采购军需这么简单，极有可能是在追查沈家旧案，目标正是烟雨楼下的镇国玺。
“夫人说得是，陈年旧事，不必再提。”柳成业迅速恢复了镇定，他再次拱手，这次的邀请却带上了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不过，沈夫人在济世堂义诊，难免劳累。烟雨楼清净雅致，正适合夫人歇息。沈夫人如此大费周章来到江南，柳某也不能让夫人白跑一趟。三日后，烟雨楼‘花魁之夜’，在下已备好上宾之位，恭迎沈夫人。届时，不仅有九转还魂草，或许还能找到夫人感兴趣的‘要务’线索。”
他将“要务”二字咬得极重，显然是在暗示，他已经猜到了沈念此行的真正目的。
沈念心中警铃大作。柳成业这是在设局，他已经看穿她的意图，并决定将计就计，在“花魁之夜”将她一网打尽。
但这也是沈念想要的结果。唯有正面交锋，才能一探烟雨楼的虚实。
“既然柳主事盛情难却，”沈念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一种温顺的接受，但内心的锋芒却已暗藏，“那三日后，沈念定当赴约，恭候主事大驾。”
柳成业如愿以偿，笑得更加春风得意。他带着随从，施施然离开了济世堂，留下一股淡淡的檀香，以及一股令人不适的压迫感。
沈念目送他远去，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脸上的温婉之色才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凝重。
“他不仅想杀我，他还想利用我。”沈念回到船舱，对谢行川沉声说道，此刻的画舫已经成为了她最私密的战场。
谢行川正擦拭着他的佩刀，刀身在烛火下反射着幽冷的光芒：“他提到了九转还魂草和沈氏医典，说明他与沈家旧案有直接关系，他身上的那股怨恨之气，藏得很深。”
“正是。我怀疑他并非只是为前太子办事，他身上还背负着家族对沈氏的仇恨。”沈念将今日的对话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柳成业设局，是笃定我们无法拒绝‘要务’的线索。”谢行川将佩刀入鞘，看向她，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询问，“花魁之夜，便是他准备好的陷阱。你可有应对之策？”
沈念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自信而狡黠的笑容：“他布下陷阱，我便来个引蛇入洞。他想利用药物和混乱来对付我，我便用药和混乱来反制他。”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白玉瓷瓶，瓶身刻着一朵盛开的雪莲花。
“这是我今夜赶制出的‘清心丹’，专治致幻之毒。柳成业既然设下酒宴，必然会在酒水中做手脚，企图让我们在迷幻中暴露行迹。”沈念眼神锐利，“他想让我们陷入幻觉，我便让整个烟雨楼陷入幻觉。”
她将瓷瓶递给谢行川：“三日后，我们以江湖客的身份进入烟雨楼。服下此丹，便可免疫一切迷幻之毒。届时，柳成业会以为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而我们，则在混乱中直奔水下密室。”
谢行川接过清心丹，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他看着沈念，知道她已经将整个计划部署得滴水不漏。
“三日后，花魁之夜。”谢行川沉声重复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期待，以及对身边女子的骄傲。
沈念点了点头，抬头望着他，眼中波光流转：“三日后，我们便要在那最喧嚣、最繁华的地方，掀起一场足以撼动京城的风暴。”
她走到桌边，将那张布满了银针的烟雨楼布防图再次摊开。此刻，图纸上的每一个枢纽，都被标记得清清楚楚。
花魁之夜，烟雨楼，便是他们的战场。
第113章 花魁之夜
夜色如墨，却被江南烟雨楼那一片流动的灯火照得如同白昼。今夜是江南一年一度的“花魁之夜”，也是沈念与谢行川潜入烟雨楼、追查镇国玺下落的最佳时机。
“花魁”二字，本就带着糜烂的香气与财富的喧嚣，最适合藏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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