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子时。
老黑山将军坳。
这地方,邪性得紧。
月光惨白,跟死人脸上刮下来的腻子似的,稀稀拉拉泼在连绵起伏、如同巨大坟包的山峦上。
山坳深处,终年不散的灰黑色雾气,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林梢,吸一口,肺管子都跟着发凉,一股子铁锈混着陈年腐尸的腥臊味儿直冲天灵盖。
死寂。
连最聒噪的夜猫子都不敢在这里叫唤,只有风穿过嶙峋怪石的缝隙,发出呜呜咽咽的鬼哭,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坟。
坳底最深处,一道巨大的裂缝,如同大地的伤疤,狰狞地撕裂山体。
裂缝入口处,几根歪斜断裂、刻满模糊符咒的石柱半埋土里,残存的石基上,依稀能看出当年“九锁镇尸”大阵的轮廓。
此刻,一股股肉眼可见的、粘稠如墨汁的阴煞地气,正源源不断地从裂缝深处被抽吸出来,形成一道粗壮的黑色气柱,直冲那惨淡的月轮!
气柱下方,裂缝入口,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矗立。
正是那尸王!
月光下,它那身破烂的将军铠甲反射着幽冷的金属光泽,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泥垢,像是凝固的污血。
裸露在外的皮肤不再是干瘪的青灰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老玉般的温润光泽!
肌肉虬结鼓胀,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却又带着一种岩石般的坚硬质地。
脸上覆盖的那张生铁面具,两只黑洞洞的眼窝深处,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烧红的炭,冰冷、凶戾,又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它微微仰着头,对着那冲天的阴煞气柱,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亵渎的仪式。
每一次呼吸,都带起沉闷如鼓的风雷之声,周身弥漫的威压不再是毛僵的凶狂,而是一种沉凝如山岳、浩瀚如深海的恐怖!
空气在这威压下都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不…不化骨?!”
胡三姑清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在坳口上方一块冰冷的巨石后响起。
她雪白的狐裘在阴风中微微拂动,冰雕玉琢的脸上,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冰寒镇定,那双冰碴子似的眸子里,银光剧烈闪烁,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操他姥姥的!不是说毛僵吗?!这他娘的是玉化骨!快成精了!”
黄二爷躲在一块风化的大石头后面,红脸膛煞白,酒葫芦紧紧抱在怀里,一滴酒气都不敢外泄,滴溜溜的小眼睛里满是惊惶。
“这玩意儿…咱几个捆一块儿也不够它塞牙缝的!撤吧!赶紧撤!”
柳常青枯瘦的身影隐在一丛扭曲的枯树阴影里,藤杖顶端的幽绿石珠光芒明灭不定。
那张死人脸上肌肉抽搐,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裂缝入口那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又看看身边被墨绿光晕包裹、依旧昏迷不醒的柳应龙,枯槁的手死死攥着藤杖,指节捏得发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毒蛇吐信的嘶嘶声。
他不能退!龙儿的仇!
灰婆子更是缩在一处土坑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精光四射的小绿豆眼惊恐万状,脚下几只探路的大耗子早就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她嘴里无声地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耗子话,显然是在疯狂诅咒某个情报严重失误的滚刀肉。
白老蔫那肥胖的身躯紧贴着一块巨大的山岩,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弥勒佛假笑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宽大的白袍被冷汗浸透,背后药篓子里各种草药疯狂地散发着驳杂的气息,试图中和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恐怖尸煞。
他眯缝的小眼睛死死盯着那尸王玉化的身躯,又瞥了一眼坳口另一侧——
我,姜九阳。
就站在坳口最前沿,一块凸起的风化石上,夜风吹得我破布烂衫猎猎作响。
胸口那枚铜钱,此刻烫得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烙在皮肉上!
铜钱裂痕深处,那污血凝结的“封口”疯狂地搏动着,一股粘稠、冰冷、带着无尽贪婪和毁灭欲望的黑气,如同沸腾的毒液,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在我身前的地面上蜿蜒流淌,散发出浓烈的腐血恶臭!
额间五道烙印印记更是如同烧红的烙铁,赤、黄、墨绿、灰、金白五种光芒疯狂闪烁、冲突,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铜钱里的邪胎,被这近在咫尺的、纯粹而强大的不化骨尸气,彻底刺激得狂暴了!
它疯狂地冲击着那道污血“封口”,发出无声的、充满贪婪的尖啸!
它想要!
它想要吞噬这具完美的、蕴含了千年阴煞地气和战场杀伐意志的不化骨!
我的身体在两种极端的力量撕扯下剧烈颤抖,一半是铜钱邪胎的贪婪灼烧,一半是尸王那浩瀚威压带来的冰冷窒息。
牙关紧咬,嘴里全是血腥味,眼前阵阵发黑。
但我不能退!也退不了!
身后是五仙,是昏迷的柳应龙,是王墩儿那个吓得快尿裤子的傻徒弟,再退,就真得一起交代在这将军坟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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