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有很多人的口中。一直眼红那些有料,却不起眼的!然后就用一些不道德的手段去扼杀一个人!
一:那未被命名的光
我想写的,是关于一个修书人的故事。或者说,是关于一个被“修书人”这个简单名词所遮蔽了全部星辰的人。他叫沈默斋,这名字听起来就像一句提前的谶语。在我所居住的这座庞大而健忘的城里,有一条被摩天楼投下的阴影切成碎片的旧街,名叫栖凤街。名字是古雅的,命运却是反讽的,这里从未栖过凤凰,只蜷缩着一些被时代快车甩下的、安静的行业。沈先生的“墨渊书阁”,便在其中,像一枚被遗忘在时间褶缝里的干枯书签。
书阁是极小的,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年纸墨、淡淡霉味与檀香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那不是死亡的气味,而是一种沉睡的、厚重的呼吸。光线总是昏暗的,从高高的、蒙尘的小窗斜射进来,能看见无数尘埃在光柱中缓慢浮沉,如同宇宙的微缩星海。四壁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颜色黯淡、书脊破损的线装书。这里没有畅销书,没有装帧精美的时尚读物,只有沉默的、大部头的史籍、地方志、散佚的文人的诗集、早已无人懂得的棋谱与医案。它们是文明的骨骼,血肉早已被时光风干。
沈先生就坐在店堂最深处的角落里,伏在一张宽大的、布满划痕与墨迹的梨木案前。他的背影,几乎与这满室的昏暗融为一体。我初次见他,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午后,我为了躲避一场骤雨而误入此地。他正用一把极细的毛笔,蘸着碗里的浆糊,修复一册虫蛀严重的《山海经笺注》。那时我还不懂,只觉得好奇,便站在一旁静静地看。
他的动作,是一种近乎仪式的舞蹈。先用柔软的毛刷轻轻拂去书页上的浮尘,像在抚摸婴儿的脸颊。对于破损处,他用镊子夹起纤薄如蝉翼的补纸,对着光,比对着纸张的纹理,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上浆、粘贴、压平,每一个动作都舒缓、准确,带着一种不容打扰的庄严。他的手指,枯瘦,却异常稳定,上面沾着洗不掉的淡淡墨色。他整个人,就像他正在修复的那本书,纸张泛黄,边缘有些磨损,但内里的文字却清晰而坚定。
我后来便常去。起初是好奇,后来成为一种需要。在我被外界那些喧嚣的、浮躁的、转瞬即逝的信息轰炸得疲惫不堪时,那个昏暗的角落成了一间心灵的避难所。我们交谈不多,往往是我问一句,他隔一会儿才慢悠悠地答一句。他的画,也像他修复的古书,简练,没有多余的修饰。
我问过他,修一本这样的书,要多久。
他头也没抬,说:“快的数月,慢的,一辈子。”
“一辈子?”我惊愕。
“嗯,”他轻轻用一把骨刀刮平一个卷起的书角,“有的书,伤得太重,你补好一页,发现下一页的病害又不同了。急不来的。书有书的时辰,人也有人的时辰。”
他的话,让我第一次意识到,时间,原来可以有另一种流速。在外面的世界,时间是被切割成秒、分、时,被效率驱赶着的疯狗。而在这里,时间是一滴缓慢坠落的松脂,将那些脆弱的文明碎片温柔地包裹起来,企望在亿万年后,能凝成一颗透明的琥珀。
沈先生并非一个只懂技术的匠人。有一次,他修复一套本地前清的县志,忽然指着其中一页,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带着微弱光亮的声调对我说:“你看,这里记载了一位叫‘梅屿居士’的诗人,说他‘性孤高,好梅花,诗作清冷,有林逋之风’,但后面又写,‘惜其作多散佚,不传于世’。”
他放下工具,望向窗外那片被高楼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眼神有些飘忽。“就这寥寥二十几个字,就是一个人的一生了。‘多散佚,不传于世’……”他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咀嚼一枚极苦的橄榄。“我总想着,或许在某个未被发现的墓穴里,或者某户人家垫箱底的废纸中,还残留着他的一首半句。哪怕只有一句,能让今人知道,在二百年前的某个雪夜,曾有人对着梅花,写过一首诗,那也就不算真正的‘散佚’了。”
那一刻,我看见他眼中有一种光,那不是灯光或日光的反射,而是一种从内心深处幽幽燃起的火苗。我忽然明白了,他修复的,不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书籍,更是附着于其上的那些逝去的灵魂、那些被遗忘的悲欢、那些从未被历史聚光灯照亮的小众的、完整的宇宙。他是一个摆渡人,守着一条寂静的河流,将那些微弱的、即将熄灭的声音,一桨一桨,渡向不可知的未来。
然而,这条寂静的河流,终究要汇入喧嚣的、名为“时代”的海洋。变化的征兆,起初是细微的。栖凤街要“改造升级”的消息,像一股暗流,在街坊间窃窃私语地传了很久。终于,一张巨大的、印着效果图的公告,贴在了街口。效果图上,是整齐划一的仿古门店、明亮的玻璃橱窗、穿着时尚的人群,以及“文化创意产业示范区”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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