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六的子时,宣武门外的风突然变了向,卷着残雪往人脸上刮,像小刀子似的。一道黑影冲破夜色,玄衣黑马跑得飞快,马背上的人裹着墨狐大氅,领口却遮不住唇边那点暗红——是血。
守城的兵丁刚要抬手拦,黑马已经纵身跃过吊桥,直奔白府方向。蹄声在空巷里撞出回声,还没等停下,马背上的人就直直滚下来,单膝砸在雪地上,鲜血溅开,瞬间冻成了暗红的冰渣。
“玄麟卫急报——”那人声音发颤,却咬着劲喊,“景王殿下寒毒发作,求见白督粮使!”
白府的正门“吱呀”一声就开了。白卿瑶披着件素色狐裘,带子都没系紧,寒风卷着她的鬓发往脸上贴。腰间的玄铁令乌沉沉的,随着她快步走的动作,轻轻撞着尚方宝剑的剑鞘。
她蹲下来探萧璟的脉,指尖刚碰到他的手腕,就觉得一股寒气顺着指尖往骨子里钻,可脉象却急得像烧开的水。“殿下?”
萧璟勉强抬了抬眼,眼底蒙着层血色,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瑶……别找御医。”话没说完,一口黑血“噗”地喷在雪上,雪粒沾了血,冻成了硬邦邦的小疙瘩。
白卿瑶摸出尚方宝剑,往旁边一竖,对听雨和春杏使了个眼色:“扶殿下进去,后门落锁,任何人不准靠近。”
两人架着萧璟穿过回廊,绕到假山后面——那里有个不起眼的暗门,推开就是地窖。地窖里没点灯,却透着暖融融的气,靠墙摆着药鼎,中间是张石榻,角落里还堆着些草药,是白府早年用来避兵灾的秘室。
玄麟卫副统领韩烈已经带着十二个人候在里头了,见白卿瑶进来,十二个人“唰”地全跪了下去,黑衣黑靴,动作齐得像一个人。“玄麟卫韩烈,参见督粮使!”
白卿瑶的目光扫过他们,最后落在韩烈身上:“殿下的寒毒,还有谁知道?”
“只有属下等十二人,”韩烈头埋得更低,“半个字都没敢往外漏。”
石榻上,萧璟的衣襟被解开,胸口有一道长长的旧疤,颜色乌紫,像条小蛇似的,顺着经络往咽喉爬。韩烈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十年前,殿下才七岁,先皇后刚没,齐王借着贺寿的由头,送了坛‘寒犀酒’。酒刚下肚,殿下就倒了,浑身冰得像块铁,太医院的人来了都没辙。从那以后,每到雪夜,寒毒就准发作,疼起来的时候,浑身的骨头缝都像扎着针。太医院只能用雪蟾和火灵芝暂时压着,可药量一年比一年大,那毒也一年比一年深。”
白卿瑶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疤,寒气顺着指尖往上窜,可她心里的火却烧得更旺了——又是齐王。
韩烈从怀里摸出个锦囊,掏出一方墨玉小印,上面刻着“玄麟”两个字,背面是条盘着的小龙。“殿下让属下们拿着这印,全听督粮使调遣。玄麟卫三百死士,散在京畿、河北、北境各处,见了这印,就像见了殿下本人。”
白卿瑶把印握在手里,玉是温的,可她却觉得沉得慌。她抬眼,声音冷得像冰:“三百死士,从今夜起,听我号令。”
地窖里的药鼎很快就烧开了,药香混着萧璟身上的寒气,飘得满室都是。白卿瑶从暗格里取出北境带回来的雪蟾干皮,又拿出块火灵芝,最后把太医院正连夜送来的紫阳参也扔了进去——那是她用尚方宝剑逼着太医院拿出来的,说是能吊命的宝贝。
三味药材在鼎里滚着,药汁渐渐变成了赤金色,稠得像蜜,却凝而不散。韩烈用银刀划开萧璟的指尖,黑血“滴”地落在瓷碗里,像墨汁似的。
药汁喂进去的时候,萧璟浑身猛地一颤,胸口那道乌紫的疤痕竟慢慢淡了点。白卿瑶把手按在他的背心上,悄悄把内力渡过去,帮着药汁在他体内走。一炷香的功夫过去,萧璟突然咳出一块黑糊糊的冰碴子,眼神瞬间清明了些,声音沙哑地笑了笑:“活过来了。”
寒毒刚压下去,地窖的暗门又开了——玄麟卫的三百死士来了。全是黑衣黑甲,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双眼睛,亮得像寒星。韩烈举起那方玄麟印,三百人“咚”地全跪了下去,雪落在他们的甲胄上,没声音,只有铁甲碰撞的“铿锵”声。
白卿瑶站在石阶上,声音不算高,却每个字都砸在人心上:“从今日起,玄麟卫听我调遣。第一令,查齐王十年前给殿下下毒的旧案,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第二令,守住景王府,殿下要是少了根头发,你们提头来见。第三令,北境的粮道,玄麟卫也去守着,一粒粮、一块铁,都不能少。”
三百人齐声应诺,声音震得地窖顶上的土都往下掉。
萧璟靠在石榻上,脸色还是白的,可眼底却燃着点光。“十年前,我才七岁,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疼得打滚,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他看着白卿瑶,声音里带着点咬牙的劲,“十年后,我还是得靠你救,还是没本事亲手杀了他。瑶,我要你帮我,我要亲手斩了这条毒蛇。”
白卿瑶握住他冰冷的手,指尖的温度传过去:“殿下的仇,就是我白家的仇。齐王当年害了你,后来又想害我父兄,这笔账,我肯定让他血债血偿。”
地窖里的烛火晃着,两人凑在舆图前。白卿瑶用朱笔在图上划了道红线,把齐王府、钦天监、户部粮道连在了一起:“这三个地方,是齐王的命根子,从今夜起,玄麟卫逐个拔了它们。”
萧璟的指尖点在红线中间的春猎场:“三月廿九有春猎,到时候文武百官都在,我要让齐王在所有人面前,把他的罪全说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亮着把刀——那是要斩开这团乱麻的刀。
天快亮的时候,雪停了。玄麟卫的人像潮水似的退走,地窖又恢复了安静。萧璟的寒毒虽然压下去了,可身子还是虚,白卿瑶扶着他上了马。
“殿下先回府养着,”她低声说,“剩下的事,交给我。”
玄衣黑马渐渐消失在晨雾里,蹄声越来越远。白卿瑶站在雪地里,玄铁令贴在胸口,手里还攥着那方玄麟印,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
雪化了,星星也落了,可她知道,一场比寒毒更烈、比北风更猛的风暴,已经在黎明前,悄悄攒好了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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