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缠缠绵绵,打湿了镇北侯府西跨院的青瓦,将满院海棠的香气揉进湿润的风里,却吹不散内室浓得化不开的药香。白卿瑶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踏进房门时,烛火正映着榻上那人苍白的侧脸,墨发凌乱地铺在素色枕巾上,正是重伤未愈的景王萧璟。
三日前京郊密林中的那场伏击,至今想起来仍让白卿瑶心有余悸。萧璟为护她挡下刺客淬毒的短刃,刀刃穿透肩胛,毒素险些侵入心脉。太医虽连夜施针排毒,可他醒来看她的第一眼,却只轻声问了句“你有没有受伤”。此刻她坐在床沿,指尖轻轻搭在萧璟露在外面的手腕上,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心口钻,让她忍不住蹙紧了眉。
“该换药了。”白卿瑶轻声自语,将药碗搁在床头小几上,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在萧璟肩头的锦被。绷带早已被渗出的血水浸得泛深,她拿着剪刀,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瓷瓶,一点一点剪开旧绷带。伤口周围还泛着红肿,虽比昨日好了些,却仍触目惊心。她蘸了些微凉的药汁,刚要往伤口上敷,手腕忽然被人攥住。
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执拗。白卿瑶抬头,撞进萧璟半睁的眼眸里。他的眼神还蒙着一层混沌的水雾,显然是刚从昏睡中醒来,可那双平日里总是锐利如寒星的眸子,此刻却盛满了柔意,目光牢牢锁在她脸上,像是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
“别怕。”
低哑的嗓音在静谧的室内响起,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却像羽毛般轻轻拂过白卿瑶的心尖。她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这几日她守在床前,熬药、换药、擦身,从不敢在他面前流露半分担忧,可他偏偏在半梦半醒间,看穿了她藏在镇定下的惶恐。
“我没怕。”白卿瑶吸了吸鼻子,想挣开他的手继续换药,却被他攥得更紧。她无奈地坐下,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太医说你这伤得静养,别费力气说话,先把药喝了。”
萧璟却似未听见,指尖微微用力,将她的手往自己身侧带了带。他的呼吸还带着不稳的起伏,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伤口,让他眉心蹙了蹙,可望着她的眼神,却比殿中跳动的烛火还要灼热。白卿瑶忽然明白,他说的“别怕”,从来不是怕刺客未除的险境,而是怕她为他担忧,怕她因他受伤而心神不宁。
这般想着,她的心尖忽然软得一塌糊涂。从前她总觉得萧璟是高高在上的景王,是朝堂上能凭一己之力搅动风云的权臣,可此刻榻上的他,褪去了所有身份的光环,只是个会在半梦半醒间牵挂她的寻常男子。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端起药碗,用银勺舀了些汤药,吹凉了才递到他唇边。
萧璟很乖顺地张口,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目光始终落在白卿瑶脸上。一碗药喝完,白卿瑶刚要放下碗,却见他喉结动了动,轻声说:“你也累了,靠会儿。”
她确实累了。这几日她几乎没合过眼,夜里就趴在床沿浅眠,生怕错过他醒来的任何动静。此刻听他这么说,她也不再强撑,顺着他的力道,轻轻靠在床柱上,手却依旧被他攥着,未曾松开。
烛火噼啪作响,将两人交握的手映在淡青色的帐子上,形成一道缠绵的剪影。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温柔的催眠曲,让室内的氛围愈发安宁。白卿瑶守到子时,眼皮渐渐发沉,不知不觉便趴在床沿睡着了,呼吸轻浅地落在萧璟的手背上。
夜半时分,萧璟彻底清醒过来。他没有惊动白卿瑶,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她的发顶。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落在她乌黑的头发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的眉头微微蹙着,许是连在梦里都在为他担忧,嘴角却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像是梦到了什么顺心的事。
萧璟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动作轻柔得怕惊扰了她的梦境。他想起三日前密林中的场景,她挡在他身前,手中握着防身的短匕,眼神坚定得像株迎着风雨的劲草;想起她捧着伤药冲进帐中时,眼眶泛红却强装镇定的样子;想起她这几日衣不解带的照料——原来不知不觉间,这个曾让他觉得棘手又有趣的女子,早已住进了他的心间,成了他此生最想守护的人。
他没有叫醒她,只是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让她能睡得安稳些。掌心传来她手的温度,暖得他心口发烫。有些情意,从来不需要宣之于口,只需这一夜的相守,只需这交握的双手,便已昭然若揭。
天快亮时,雨终于停了。白卿瑶悠悠转醒,刚要起身,便发现萧璟正含笑望着她。晨光透过窗纱洒进来,落在他脸上,驱散了连日来的病气,让他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醒了?”萧璟的声音已恢复了几分清朗,握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饿不饿?我让厨房备了你爱吃的莲子羹。”
白卿瑶点头,刚要说话,却见萧璟微微用力,将她拉得更近了些。他的目光落在她眼底的青黑上,语气带着几分心疼:“今日你回房歇息,这里有侍卫守着,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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